回春楼，二楼。
李牧和褐衣老者聊了将近半盏茶的时间，越聊越觉得惊讶，老者见识之广，知识之渊博是李牧平生所见，李牧自己，是因为仙人斋东来北往的客人不少，而客人也往往也乐于在桌上吹嘘，李牧在一旁耳濡目染，各地的风土人情，长久以来记住了不少，而闲暇之时，朝阳城里各家店铺藏书，李牧都是一一借阅，再三感谢。
若不然，一个店小二，能有什么见识。
“小友可是大日武府的学生？”
眼神停在李牧身上，老者随口问道。
“不是。”
神色平和，李牧嘴里磕着蚕豆轻松回道。
老者又是巡视了一阵，明明是平淡无奇的眼神，李牧却有一种隐私被看穿的赤裸感，看了一会，老者端起茶水，吹了吹热气，缓缓道：“我看小友的骨架还未完全长成，应该还未成年，尚未成年，炼体三重大成的修为，距离真元化形之境不过半月之功，这样的年轻武者，大日武府为何不收？”
“老朽冒昧问一句，小友天赋几何？”
老者三言两语道破了自己的修为，李牧略微诧异，却并不惊讶，之前的交谈他已经察觉到老者并不是他认为的回春楼老板，而且颇为不简单。
“不才，七品下等。”
李牧老实答复，天赋也不是什么秘密，没必要隐瞒。
“七品下等，未满十六岁，炼体三重大成，这样的资质在新生之中，也属于前列，只要稍加培养，就能进入甲班，看来这些年，大日武府在各地的选拨疏漏是越来越严重了。”
“而且据老朽所知，今年大日武府新生中，资质低于小友的可是数不胜数。”
老者的神色，几分唏嘘，似有遗憾之色，随后，又是开口道：“小友明年可有考取大日武府的打算？”
末了，老者又添上一句，“大日武府的规矩，也是太过死板，除了开春的那一月，整整一年，大日武府都不再招收一个新生，古板愚钝，这样会放走多少好苗子，难怪一年不如一年。”
李牧默默听着老者批评着大日武府，心中对于老者的身份，揣测不清。
“社稷学府，凤凰学院，江山武院，这些年来，哪一个不是蒸蒸日上，好苗子无数，江山武院甚至是出了一位六品中等天赋的天纵之才，社稷学府，一直按部就班，学生质量一年比一年好，而凤凰学院，原来因为只招收女子，位列与四大武府圣地末尾，从前些年开始，便是一年三度招收新生，大大充实了整个学府的力量，现如今，已经追上了社稷学府。”
“而以往一直位于前列的大日武府，学生质量则是逐年下滑，替代凤凰学院成为了四大武府的末尾，让一群的绣花女人给比了下去，何其悲哉！”
老者言真意切，谈起大日武府，满脸的怒其不争。
李牧听着新鲜，社稷学府，凤凰学院，江山武院，他倒是知晓一些，例如江山武院是靠近大宛国那一带，而社稷学府则是紫藤帝国那一带，至于凤凰学院，他就知之甚少了。
然而，在金竹国，大燕帝国，这几国周边，大日武府才是真正的武府圣地，纵使另外三座学院和大日武府齐名，并列为四大武学圣地，但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大日武府的风头，即便是另外三个加起来，也比不上。
如今听到老者道出了这样的内幕消息，李牧不由大吃一惊，他从小就生长在金竹国，听得最多的就是大日武府，人们传诵最广的也是大日武府，就连街边卖烧饼的大叔，谈起大日武府，都是一脸的憧憬之色。
转念一想，李牧神色变得释怀。
的确，在金竹国，大日武府的名声是一时无两，一手遮天，但在其他国家，另外三座武府圣地，又何尝不是一般模样，甚至有可能，是那几国武者的信仰所在。
而根据老者所说，大日武府这几年，居然在日益衰落，在这四大武府的排名，已经掉落到了最后一位！
李牧敢保证，这样的消息要是传出去，他们金竹国所有武者都会哈哈大笑，在他们眼中，这世上怎么会有比大日武府更厉害的存在？
甚至于在李牧心中，除了大陆上的那些无上宗门，大日武府应该是首屈一指的，而现在，老者却是告诉他，大日武府在四大武府圣地中，已经是末流。
这样的消息，所带来的强烈冲击，就是李牧也花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老了，老了，话也多了。”
摇头叹气，下一刻，一阵清风刮起，老者整个人消失不见，原本的座位上，空无一物。
“我的葫芦呢？”
李牧神色一动，瞧见自己腰间上挂着的一个灰旧葫芦也是不见了，顿时叫出声。
“今日老朽话有些多，略感口渴，向小友讨要点水喝，呵呵。”
一声苍老的轻笑，李牧向着栏外瞧去，大路上，那一道葛衣身影，早就化成了一抹尘埃。
见老者逃得飞快，李牧站起身子，大骂道：“奸诈的老头！”
李牧神色心疼，那可是一葫芦的迷猴酒啊，他还没喝两口，就被个不认识，三言两语的老头子给摸走了。
“这老头，眼睛也太尖了。”
吃了个闷坑，李牧不由愤愤出声道。
“小二，结账！”
被偷了一壶珍贵的迷猴酒，李牧哪有什么心情继续待下去，遂对着厨房吆喝，没一会，灰衣小二快步走上前，低头恭敬道：“客人，一共十个金币。”
付了账，李牧正准备下楼，瞧见桌上剩下的蚕豆，心中不忿之下，鬼使神差的顺手牵过，收进了纳戒，这一幕，看的灰衣小二是目瞪口呆，他招待了这么多年的客人中，还从来没见过连桌上这碗蚕豆都不放过的。
李牧哪管在场之人怎么想，他就是觉得自己亏大了，一时兴起，率性而为，收下了这碗蚕豆，李牧心里似乎觉得好受了不少，慢步下了楼。
......
另一桌上，王子林见李牧下了楼，隐晦的和三个跟班使了个眼色，跟班收到指令，连忙捂着肚子，满脸痛苦大喊道：“林少，我肚子有点不舒服。”
王子林当即皱眉，指了指下方，斥责道：“自己滚去下面解决，别打扰了兰妹的兴致。”
“是！”
少年点头，捂着肚子，速度跑下了楼。
王子林见手下离去，指着眼前冷气袅袅，冰霜弥漫的汤碗，温柔的对着眼前的少女介绍道：“兰妹，这一碗汤是雪耳莲子汤，用的是采自冰山窟窖的木耳，还有这些珍珠莲子，都是数百年的清水潭中孕育而出，虽然喝起来有点冷，但是味道极佳，和热汤比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这道菜，我每次来回春楼都是必点的，来，兰妹，我帮你承一碗。”
“是啊，若兰小姐，上次林少和紫嫣小姐来......”
武虎习惯性的顺着王子林的话吹捧，话说一半，连忙捂上了嘴，望着脸色极度阴沉的王子林，武虎瞬间冷汗涔涔，汗如雨下。
水若兰轻轻放下了碗筷，神态自然的对着王子林说道：“林大哥，我今天有些累了，就先回学院了。”
说着，少女娉袅起身，准备离去。
王子林见状，连忙劝道：“兰妹，我送你回学院吧。”
“不用了”，水若兰蓝裙轻摆，轻声道：“我看林大哥挺忙的，我就不麻烦林大哥了，自己回宿舍了。”
说完，水若兰下了楼。
直到少女完全消失，王子林转身，“啪”，一巴掌狠狠甩在了武虎右脸上，响亮的巴掌声，整个回春楼上下两层，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废物！”
“坏了我的好事，你这条贱命赔得起吗？”
武虎捂着发烫发紫的脸庞，不敢作声，而另一位跟班同样是瑟瑟发抖，生怕得罪了气头上的王子林，神色阴沉的扫了两人一眼，王子林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跟着我，追上那小子，好好教训他一顿！”
王子林的语气极为阴森，被手下破坏了一桩好事，心情本就糟透的他，此时把恨意全部倾泻在了李牧的身上。
两位跟班听后，唯唯诺诺的点头，跟在王子林身后，离开了回春楼，在路上，沿着李树留下的线索，快速跟进。
而此时，李牧则是行走在大道之上，望着远处那一座恢弘无边的学院，淡笑道：“大日武府，我李牧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