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杰带着金丝框边眼睛，双手插兜，斜靠着墙壁。见税语下来，他挺直脊背，一双丹凤眼贪婪的盯着税语，一丝一毫也不肯放过。他就像一条找到猎物的毒蛇，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只待时机合适，便会整个吞下。
他的目光太过赤。裸裸，税语觉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了衣服，无所遁形。这个认知让她胃里翻腾，浑身不适，身上似乎生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税语强迫自己忽视他直勾勾的视线，目不斜视的从他眼前走过。
“税语。”林子杰伸手拉住她纤细洁白的手腕。
税语甩开他的手，一双杏眼不含任何感情的盯着他。
林子杰收回手，指尖慢慢摩挲着，细细感受她的温度。
税语转身就走，林子杰两步上前，跟她并列前行。
“考试怎么样？”
税语没有回答。
林子杰也不气馁，“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税语戴上耳机，调大音量，将他隔绝在外。
林子杰没有再开口，只是默默的跟着她一起走。
刚从教室出来的高敏在二楼就看见了两人。她揉揉眼睛，惟恐是自己看花了眼。确定是林子杰后，她两步跑下楼，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
一路上，税语完全无视林子杰，将他当做空气。
她来到书店挑学习资料。
林子杰拿起一本书，“买这本吧，内容丰富，题量合适。高三都能用。”
税语没理他，买好需要的书后，去了奶茶店。
服务员是个小姑娘，“你好，需要什么？”
税语摘下耳机，“小杯草莓奶茶。”
“要几杯？”
“一杯。”
小姑娘看向她旁边的林子杰，显然是将他们当做了情侣。她不确定的询问，“只要一杯吗？”
税语有些不耐，说出的话也带着火气，“一杯。”
“好的。请稍等。”小姑娘明白了，敢情是小情侣吵架了啊。
林子杰拿过单子，“吃草莓蛋糕吗？他们这的点心也不错。”
税语低头看着手机。
“你好，你的奶茶。六元。”
税语打开支付宝，准备扫码。林子杰却先她一步将钱递给小姑娘。“谢谢。”
他的声音清冽干净，况且他本来就生的眉清目朗。小姑娘被迷的神魂颠倒，脸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她慢吞吞接过钱，扭捏道，“不用谢。”
税语依旧付了钱。
店里想起提示音，“支付宝到账六元。”
“诶。”小姑娘喊住她，“你男朋友已经给了。”
“男朋友”这个称呼成功让税语停下脚步。她一字一顿开口，“我不认识他。”说完，税语离开了。
“啊？”小姑娘摸不着头脑。
林子杰一怔，苦涩从心脏开始漫延，慢慢蚕食他的所有感官。虽然如此，他还是毅然跟了上去。
“你的钱。”小姑娘喊到，但是没人理她，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到了新河街，林子杰仍然亦步亦趋的跟着税语。
税语的耐心告罄，她转过身，“跟踪是犯法的。”
“我不是想跟踪你，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我不认识你，跟你没有话可说。”
林子杰看着她警惕淡漠的眼光，心脏疼的像是缺失了一块。他艰难的张了张嘴，却又无话可说。最后，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身离去。
电线杆后的高敏看着魂不守舍的林子杰，攥紧了拳头，心疼的要死。林子杰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什么时候这样失魂落魄过。高敏恨恨的瞪着税语，暗骂她真是不知好歹。
税语可不知道自己又被人记恨了。送走了林子杰，她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整个人疲惫得不行。
她踢掉鞋子，陷入柔软的被子里，双眼失焦的看着洁白无瑕的天花板。没一会儿，上下眼皮开始打架，税语打了个哈欠，任由自己睡了过去。
……
天色渐晚，没有开灯的卧室昏暗无比。只有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发出一点微弱的亮光。
“叮铃铃。”手机响个不停，税语翻个身伸手拿过手机。“喂。”
电话里传来王阿姨中气十足的声音，“小语啊，是我，我是你王嬢嬢。”
税语坐起来，揉了两把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梅姨，怎么了。”
“哎，我屋头出老点事情，我这几天要回乡头去。没得空来给你煮饭。”
税语擤擤鼻涕，“没事，我自己做。”
“冰箱头有鱼有肉有菜，你这几天就将就下，等我回来给你做好吃哩。”
“好。”挂断电话，税语环抱住膝盖，低着头发呆。
她刚刚做梦了，短短一个小时的睡觉时间，她却又经历了一遍自己的前十七年。
梦里的点点滴滴非常清晰，爸爸妈妈的音容笑貌，叔叔狰狞恐怖的面目，掐着脖子的大手，流了一地的鲜血，周围人的指责辱骂，深夜独自彷徨的孤寂……税语揉揉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刚刚出了不少汗，她脱掉衣服，拿着睡衣来到卫生间。冷冰冰的水自头上冲下，凉意瞬间蹿过她的四肢百骸，缓解了她心中的焦躁不安。
左胸上纹着一串字母，maman。她轻抚着它，嘴里默念，妈妈。
洗完澡，她拿吹风吹干长发，用银簪挽起，换上一条烟灰色长裙后，在梳妆台前坐下。
她拿出已经许久没有用过的化妆品，对着镜子细细勾勒眉眼，描绘唇形，最后擦上豆沙色口红。镜子里出现一个眼尾微勾，妩媚却疏离的美人。
收拾妥当，税语跨上小包出门觅食。
晚上七点多，正是热闹的时候。大街上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人头攒动。推着小车叫卖的摊贩，街头拥吻的年轻情侣，嬉戏打闹的男男女女。所有人都在黑夜的掩饰下释放白天禁忌的欲。望。
税语来到小吃街，找了一家干净亮堂的面店坐下。
店主是一对热情的夫妻。
“美女，想吃啥子？”
税语看着菜单，“小碗酸菜牛肉面，不要香菜不要葱。”
“要得，马上就来。”
税语拿纸擦擦桌子上的油点，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她顿了顿，抬头望去。
对面那人看见她的脸，呼吸一窒，眼中闪过惊艳。随即，他朝税语咧开嘴角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