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陈旧的疤
包里有糖2021-05-15 10:263,271

  晚上七点,王春梅和徐伟来到了医院。

  “丽丽。”王春梅哭着扑到徐丽丽床边,税语站起来将板凳让给她。

  王春梅抹着泪儿坐下,“是妈不好,才让你糟了这个罪。”

  徐丽丽侧躺着,有意无意的露出脖子上的掐痕。她微微摇头,有气无力,“妈,我没事。”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王春梅哭得稀里哗啦。

  徐伟眼眶通红,他一拳捶到墙上,“妈,你这次可不能心软了,必须让他们坐牢。”

  “妈知道。”

  税语靠在墙边,听着病房里的哭声安慰声,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痒,想抽烟了。

  她摸了摸兜,空空如也。

  谢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跟贺阳打游戏。

  税语踢了踢他的脚,“有烟吗?”

  “烟?你不是几年前就戒了吗?”谢和玩的正上瘾,头也不抬的道。

  “突然想抽了。”

  贺阳开口,“远哥应该有烟。”

  “叫我干嘛?”陆远双手插兜,懒洋洋的走过来。

  江归渝跟在他身后。

  “税姐想抽烟”,贺阳抽空瞥了陆远一眼,他拍着大腿乐了,“远哥,你打扮的这么精神,是准备见未来丈母娘和大舅子啊。”

  陆远额发柔顺的搭下来,身上的血腥味消失的一干二净,衣服也换了身,看起来容光焕发,神采飞扬。他抬手给了贺阳一记爆栗,“就你话多。”

  他看向税语,“我已经很久不抽烟了,你也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江归渝摸出棒棒糖,撕开糖纸递到她的嘴边,“吃糖。”

  税语张口含住,淡淡的甜味暂时压制住了她心里的焦躁惶恐。

  王春梅在徐伟的搀扶下走出来。

  “这次多谢你们老,如果不是你们,丽丽肯定就出大事老。”说着说着,她半弯着膝盖竟是要跪下。

  这可把陆远吓了一大跳,哪有丈母娘跪女婿的。

  他上前一把扶起王春梅,“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

  众人安慰了抽抽搭搭的王春梅一会儿,也就回去了。

  半夜。

  税语蜷缩着身子,眉头紧皱,额头冷汗直流,牙齿紧紧咬着没有血色的下唇,睡得极不安稳。

  梦境恍恍惚惚,她处在一片朦胧混沌中。

  哭声,求饶声,尖叫声,怒骂指责声交织缠绕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裹住。

  退无可退,无处可逃。

  无形的力量收缩挤压,她环抱住自己,快要窒息而死。

  突然,梦境转换,脖子上传来痛感,眼前渐渐清晰。

  面色狰狞的男人狠命掐着她细嫩的脖子。

  她使劲掰开他有些粗糙的大手,男人被她的反抗刺激得双眼通红,于是更加用力摁住她。

  肺里的空气变得稀薄,她红润的小脸涨成了酱紫色,一双纤细小腿无力晃动着,淡蓝色裙摆荡漾开来。

  男人被她痛苦而又糜丽的脸庞吸引住了,他俯下。身,在她耳旁喃喃自语,病态扭曲,“真美,像你妈妈一样。”

  “噗嗤”一声,刀子没入皮肉,只剩刀柄在外,鲜血淋漓,染红了白色地板和她的淡蓝色长裙。

  “啊。”税语尖叫着醒来,她张着嘴大口呼吸,仿佛濒死的鱼。

  血,好多的血,触目所及皆是鲜花一样艳丽的血。

  床头柜上放着果盘,削到一半的苹果孤零零的立着,一把小刀在壁灯的映照下闪着亮光。

  税语眼神空洞茫然,一片死寂。

  她双手发抖的拿过小刀,对准手腕。

  白花花的脂肪层露出来,过了一会儿血珠冒出。

  税语呼出一口气,嘴角上扬,带着些如释重负的轻松。

  刀子哐当落在地板上,困意袭来,她缓缓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一道刺眼白光撕破漆黑的夜空,轰隆隆的惊雷随之而来,玻璃窗户被震的噼啪作响。紧接着,黄豆大的雨点簌簌落下,滴答滴答,像鲜血坠落的声音,也像生命逝去的声音。

  毛白白被惊醒,睁着圆眼愣了愣,明亮的两个圆点在黑夜里显得尤为诡异。

  江归渝被闷雷吵醒,翻来覆去难以再次入眠。或许是因为晚上陪着税语吃了火锅,喉咙格外灼烧干渴。他套上毛衣,来到客厅倒水喝。

  窗户没关,雨滴顺着风飘进客厅里,江归渝打了个冷颤。

  他端着水杯走到窗前。

  “喵。”毛白白从外面跳了进来,它的毛发湿透,在客厅里拖出一条折线。

  江归渝放下水杯,把它提起来,“你怎么跑上来了。”

  “喵。”毛白白跳下去,它咬着江归渝的裤脚往门口拖。

  看江归渝不动,它索性跑到门前,两只前爪在门上不停划拉,脑袋不停撞击,嘴里“喵喵”叫着,着急又惶然。

  江归渝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打开门。

  毛白白嗖的蹿了出去,江归渝跟在它的身后,最后停在三楼门前。

  ——

  “放开我。”

  “不要。”

  “妈妈。”

  税语双眼紧闭,眼泪从眼角留下,干涩苍白的嘴唇不停颤抖。

  她在梦与醒的边缘挣扎徘徊着,一步踏错就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趴在床边小憩的江归渝被惊醒,他轻轻擦拭她的眼泪,握住她如寒冰一般的手,凑在她的耳边轻唤。

  “税税。”

  “不怕。”

  他的声音清透有力,跨越重重障碍传入税语耳中,将她从梦魇中解救出来。

  税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洁白,鼻腔充斥着难闻的消毒水味,左手腕有些轻微的刺痛感。

  “醒了。”江归渝紧张的看着她,“哪里不舒服,饿不饿。”

  他一晚上没睡,眼睑下有淡淡的乌青,胡茬冒了出来。

  税语坐起身,死命搂住他。

  江归渝一愣,随即轻拍她的脊背,嗓音温柔,“没事了,乖。”

  良久,税语才松开了手。

  她靠在床头,低头看着手腕处的纱布,长长的睫毛上还粘着泪珠。

  江归渝以为她是害怕留疤,“伤口已经处理了,好好护理的话应该不会留疤。”

  “我的妈妈是个老师,我的叔叔是她的学生。”税语突然开口,嗓子有些干哑,“爸爸去给叔叔开家长会认识了妈妈,他们结婚了,他们很爱我。”

  江归渝拉住她的手。

  “叔叔也很爱我。”她的嘴边漾出笑意,眼睛折射出异样的光彩。

  “他长得很好看,身边有很多女孩子围着他转。但他洁身自好,拒绝女孩子也是彬彬有礼。他经常来看我,带我出去玩儿,给我买很多衣服裙子。我的朋友都很羡慕我,我也引以为豪。直到。”她的身体开始发抖,呼吸变得困难,额头,脖颈渗出细汗。

  江归渝拿出手帕给她擦汗。

  税语一把抓住他的手,像滚落深海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有些锋利的指甲刺破了江归渝的皮肤。

  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砸在蓝白相间的被子上,形成一朵朵肮脏美丽的花。

  她的语气却很平淡,甚至没有颤音,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十二岁那年的夏天,我的父母出去参加宴会,保姆放假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家里。”

  “他进来了,我还记得他那天带了一副金丝框边眼镜,西装一丝不苟。他死死盯着我,眼睛像毒蛇一样黏腻阴凉。我叫他叔叔,他没回答。我害怕了,转身往楼上跑。”

  税语环抱住膝盖,缩成一团,瞪着眼沉默了许久。

  江归渝也不发一言,只是更用力的攥住她的手。

  陈旧的伤疤被撕开,露出血肉模糊,腐败不堪,爬满蛆虫的烂肉。

  “他大步走过来,把我压在沙发上。我一直反抗,他就掐住了我的脖子,掀开我的裙子,说我像妈妈一样美。”

  “然后,我妈妈回来了”,她的声音开始颤抖,眼里透着惊恐,“那把刀,平时保姆给我削苹果的刀。就那么直直的插进去了,插在妈妈的肚子上。血一直流一直流,妈妈倒在血泊里再也没有起来。”

  “医生来了,警察来了,叔叔被关起来了,没多久,他在监狱里自杀了。”

  江归渝浑身冰凉,五脏六腑都透着疼,血气不断翻涌。

  上一辈的情感纠葛终是波及了下一代。

  他用力的抱住她,她的身体瘦弱单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跑。

  税语环上他的腰,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

  “爸爸责怪我,爷爷奶奶不见我。他们都说是我的错。我辩解,挣扎,哭闹,鬼。混,自杀,换来的却是他们更深的厌恶。后来,我就努力学习,盼着爸爸能看见我”,税语抽泣,泪水打湿了江归渝的衣衫,“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妈妈和叔叔。”

  “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她推开江归渝,情绪崩溃,声音尖利,“是我害死了他们。”

  江归渝捧起她的脸,擦去她的眼泪,“不是你的错,知道吗?是他们太恶心了,跟你没有关系。”

  “我也恶心,我的脖子,嘴巴,我的腿都不干净。”她抢过他手里的帕子,狠狠擦拭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皙的皮肤很快被搓的起皮红肿。

  江归渝捏住她的手,起身亲在她的嘴唇上。

  这个吻并不旖旎,更谈不上色。情。

  将近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她的嘴唇惨白干裂,触感并不好。

  轻轻一碰,江归渝松开她。

  “你知道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在想什么吗?”他锁住她的眼睛,郑重又肃穆,“我在想老天爷约摸是看我可怜,所以把你送来了。我前几年的苦难,都是为了遇见你做的铺垫。”

  ——

  税语哭累了,吃了点粥后裹住被子沉沉睡了过去。

  江归渝侧头看着她的脸。

  天知道,当昨晚踢开房门,看见毫无声息的她,自己有多害怕。

  她躺在淡粉色的床上,双眼紧闭,胸膛几乎没有起伏,鲜血顺着她伶仃的手臂流下,滴答滴答,就像钟敲在他的心上。

  他握着她被子下的手,心里的惶恐才散去了一些。

继续阅读:第56章 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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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归鱼我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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