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邵阳一路飙车开向医院，现在回B市根本来不及了，只能就近去中心医院，是最后一丝仅存的理智让他打通120急救电话。
宾利的油门踩到最底，他突然后悔当初在英国为什么不练练飙车，为什么飙车速度快不过傅云韬他一笑就当过去了。
车就像疯了一样甩尾进冲医院大门，收缩门来不及收合，刮花了宾利的后侧门，但他毫无感受。
宾利停到医院楼下，抢救室的急诊医生和产科医生等在门口，见车停下，一众医生护士推着担架跑向宾利，晓晓身下的血液沿着车门的缝隙已经渗出了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就像冬日里的梅花一样凄美而傲骨。
陆邵阳眼睁睁看着因失血而昏迷的晓晓被抬上担架，罩上呼吸机，一群医护人员跑着将将担架推入抢救室。
抢救室的大门“啪”地一声关闭，嘈嘈杂杂的声音瞬间归于安宁，抢救室外死一样肃静。
梁赋程曾说过的话在安静的空气之中徘徊，萦绕在他脑海。
……
“九月早产、羊水栓塞，产后大出血几乎要了她的命……”
“那血输进去，过个筛就流出来，止都止不住！”
“如果不是那天Q大在开学术研讨会，我告诉你陆邵阳，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
……
陆邵阳低头看自己颤抖的手上满是猩红血迹，刹那间整个人几乎魂魄皆无……
他的晓晓，他的孩子……
他还来不及想接下来的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一名医生快速跑出来。
“家属，病人是什么血型？”
“血型？”陆邵阳魂归之后想到上一次晓晓的体检表，“O型！是O型！”
“有没有产科病史？”
“有、有，四年前生产时曾经羊水栓塞！”
医生倒吸一口冷气，他在产科工作了二十年，曾经手过三位羊水栓塞的孕妇，结果无一生还。
羊水栓塞这病有多凶险，他心知肚明，小城市的中心医院医疗水平不好，根本不能处理如此大的手术，而且孕妇现在大出血，而医院的O型根本就不够。
医生拉住旁边的助手和小护士，“转院！立刻联系B市医院转院！赶紧问哪个三甲医院有空置的手术室，快！”
小护士闻声赶紧跑到服务台里拿起电话，开始翻阅电话本找B市医院的联系电话。
陆邵阳心猛地往下沉，“晓晓怎么样了？”
“患者大出血，她体质弱凝血功能也差，现在在初步抢救，但是必须转院治疗。”
“孩子呢？孩子能保住吗？”
“孩子？你还想着孩子？”医生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冰冷的笑话，“再止不住血，病人都活不下去！病人现在大出血，又有羊水栓塞的病史，目前中心医院的O型血库存不够，医疗资源也不行，不尽快转院去B市，病人就只能等死！”
病人都活不下去！
不转院去B市，晓晓就只能等死！
陆邵阳那颗原本就冷透了的心，瞬间掉入地狱，他按住旁边联系B市公立医院出车的小护士，“直接打给圣索亚医院，让郑砚宁随急救车来接！”
郑砚宁的业内名声和威望很大，医学界很少有人叫他的名字，大家都是尊称一声“郑院长”，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直呼其名，并且让人随车来，小护士不知所以地看向医生和陆邵阳。
陆邵阳的声音凉到骨子里，“你告诉他，病人的名字叫程施晓。”
医生见陆邵阳一身昂贵和笔挺的西装，再想到方才他开入医院的车是价值高达八百万的宾利，眼前的年轻人越看越眼熟，似乎是博翔那名年轻有为的总裁……
“你是陆先生对吗？”医生不等陆邵阳回话，立刻转过去朝小护士喊道，“让你打就打，按陆先生说的办！”
陆邵阳拎住医生的袖子，“血库血液不够，我是O型血，从我身上抽。”
医生眼神犹疑，但还是尽心尽力地解释，“你化验过吗？因为O型也分亚型血液，输血不是你看电视剧、小说那种不合逻辑想抽就抽的情节，不是想抽谁的就能用上，出了溶血事故我是要担责任的，病人也会溶血死亡……”
化验过，他当然化验过。
给她体检之后，他就让郑院长抽了自己的血液化验，同为O型血液下的O1血，当时他还很开心，心想着，若晓晓贫血需要血液那就抽他的，这也算“你中有我”。
可谁会想到他竟是在这种情况下抽自己的血液。谁会想到？
“郑砚宁那里有我和她的血型报告，”陆邵阳没时间再解释，从护士手中夺过电话，冲里面的郑院长说，“你把我和晓晓的血型报告发过来，然后跟车来邻市，走高速公路，我让川烈给你警车开路，然后我们在高速公路上换救护车！”
纵然郑院长做过无数次手术，抢救过数不清的患者，此刻听着电话里邵阳的声音，他还是微微慌神，“邵阳你稳住，不要冲动，我马上就去。”
血型报告通过邮箱发来，医生看过之后当机立断，叫来护士立即给邵阳抽血。
暗红色的血浆沿着胶管流入上下摆动的血袋，400cc的血液也只是不到两袋牛奶那么多，邵阳想起晓晓身下流出的血液，远比这个多得多。
护士抽完血，按住针眼刚准备拔针，邵阳眼疾手快，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再抽400cc。”
护士一愣，赶紧劝到，“先生不行的，人正常的献血量最大就是400cc，再抽你会贫血，还可能眩晕，如果严重还可能……”
邵阳打断她，“你们血库有多少O型血？”
“……也只有400cc。”
“加上我的一共才800cc，这够吗？”
护士低下头，“其实是不够的，”她就像想到什么一样赶紧抬起头继续解释，“但是我们也不允许健康的人因献血而病倒，人骤然失血过多会引起……”
“再抽400cc。”陆邵阳再次打断她，语气坚定。
“不可以，我们医院……”
陆邵阳握住她手腕的手加了三分力，护士吃痛地皱眉，他的声音冷如寒冰，“我说再抽400cc给她路上备用。我给你签免责书，我出了事情不用你们医院负责，如果她出事情，我埋了你们医院！”
护士哪里见过如此戾气可怕的男人，瞬间点头如啄米，“好好好，先生我现在就抽……”
陆邵阳靠在抽血的椅子上，慢慢阖上眼，静静感受血液从身体里流出。
他的体温渐渐下降，曾在书中看到的“眩晕、冷汗”在身上一一应验。失血这么多，他知道他无法开车回去。
又是400cc从体内抽走，抽血结束，陆邵阳按住止血棉球撑着椅子站起来，明明是非常简单的动作，他已然十分吃力，站直的一瞬间眼前阵针发黑，他险些重心不稳栽过去，小护士连忙扶住他。
“先生，您真的不能这样，不行的话我再给您输回去一些……”
陆邵阳惨白的薄唇开阖，轻声说，“我没事。”
小护士是护校刚毕业的学生，年纪不大，心中仍有对矢志不渝爱情的期待，看着这么好看又霸道的男人为了一个女人不惜牺牲自己竟然献血800cc，她说不出的羡慕和向往。
想到这里，她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先生你等一下，我给你拿一些葡萄糖，你喝一些补充水和糖分。”
陆邵阳摆摆手，顶着眩晕走向急救室。
急救室的转院手续已经办好，中心医院随车有两名医生和一名护士，一见到他，一名看起来职位很高的中年人紧忙走过来。
“陆先生，我是中心医院的王院长，郑院长和我通了电话，转院由我亲自随车。”
陆邵阳吃力地摆摆手，“知道了，现在走吧。”
忙碌的医护人员将昏迷的晓晓从急救室推出来，一行人直奔救护车，陆邵阳加快脚步走向救护车，但步伐虚浮不稳。
王院长抢前一步扶住邵阳，看着面色苍白的他，担心道，“陆先生你怎么了？”
邵阳还来不及回答，方才抽血的小护士拿着葡萄糖口服液快步跑来，“先生先生，你喝些葡萄糖，不然身体真的扛不住……”
王院长回身冲着小护士问道，“陆先生他怎么了？”
小护士见到是院长吓了一跳，低头嗫嚅说，“抽血……”
王院长抬高音调，语气严厉，“你抽了多少把人抽成这样！”
“……800cc。”
“800cc？”王院长被小护士气得后脑勺疼，劈头盖脸骂到，“你疯了？800cc如果是体弱的人能直接让人休克，你的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陆邵阳喝下葡萄糖，伸手拦住王院长，声音沙哑，“别骂她，是我让的，你别为难她。”
“陆先生你……”
陆邵阳皱着眉克制眩晕，“你扶我一下，我和你一起上车……”
王院长和小护士上前扶住陆邵阳，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放射科的医生快速跑来，递来一张纸，“王院长，这是患者的B超结果。”
王院长接过B超，和邵阳一同坐上急救车，双开的车门“嘭”地一声合上，急救车急促得让人心痛的声音响彻在陆邵阳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