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他？
相信陆邵阳？
晓晓抬头不解地看着梁赋程，他是她最相信的人，可他……为什么让她相信陆邵阳？
“赋程，你说什么？”
梁赋程摘下眼镜，用口袋里的手帕仔细擦拭近视镜片。
二十多年的勤学苦读，他从未觉得学习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真正到了社会他才明白，能在社会上沉浮的人，没有一个是容易的。
比如人前风光无限的陆邵阳，谁会知道他经营公司的压力有多大，谁又能知道多少人在他背后放冷箭？
梁赋程重新带上眼镜，看着她：
“晓晓，陆邵阳现在面临很多困难，他有他的苦衷。”
“他有苦衷……就一定要把我关在这里吗？”
梁赋程没有回答。公文包的拎手紧紧攥在手中，要不要打开，将离婚协议书给她？
心情太乱了。
梁赋程现在的处境同样是进退维谷。
高乔海投产的项目，一旦流入市场，一个月后定会出现问题，到时候以高乔海的品性，百分之百会栽赃给研发，他是研发中心的负责人，很可能因此背负责任。
他相信陆邵阳会帮他，但是……他在国内的职业生涯……
也许，他再没有给她安逸生活的能力了。
梁赋程咬咬嘴唇，从公文包里拿出离婚协议递给她。
“晓晓……”
晓晓疑惑接过来，登时呆住……虽然他们已经和平分手，但这个时点看到一份类似于“断绝关系”的文件，她还是不知所措。
“赋程我……”
“晓晓，”他蹲下身凝视坐在床边的她，“很多事情，没有你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相信我、也相信他，我们都在努力让事态变得更好一些。”
所以，签下协议，会让事态扭转吗？
她没有懂他在说什么。
晓晓知道，她应该签下，因为她已经“霸占”梁赋程整整四年了，她没有理由借着对方的无私付出，一而再、再而三地贪婪索取。
“我知道我应该签……你值得更好的人……”
梁赋程笑了，下决心之前纠结痛苦，下定了决心反而坦然心安。
“不是我值得更好的人，是你。晓晓，签下你的名字，不是你放我自由，而是我放你自由。是我一直霸占在你身边，而你值得更好的人。”
……
天黑得彻底。
一到晚上，南山就变得无比空荡压抑，这里不像喧闹的市内，有连成线的路灯，也有闪烁迷离的霓虹灯，吵吵闹闹、烟火气十足。
在她的心里，南山就像一个囚笼。
晓晓蜷在床上发呆，如果说非要把“发呆”换成“思考”也可以，但她自认为从来没想明白过关于陆邵阳的事情，所以她更愿意把这种放空行为定义为“发呆”。
床头上放着一式两份的离婚协议，梁赋程交给了她，告诉她，签于不签，他都会尊重她。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传来扣门声。
她一惊回神，紧忙将协议书收到床头柜里，下床去开门。
“又不穿拖鞋。”邵阳看她露在外面的白袜。
“我忘记了……”
“总忘，那我找人铺地毯吧。”他侧身走了进来。
“不喜欢地毯。”她小声嘟囔，顺手掩上门。
他回头看她的小声嘟囔，莫名觉得心情好一些，方才她和梁赋程在卧室里，他一直在客厅神不守舍地坐着，让他做到心平气和地等她与另外一个男人说完话，这太熬人了。
“坐下吧。”他指指床。
晓晓不坐，困惑地看他手中拿的脱脂棉球和一瓶药水，“怎么了？”
他不说话，伸手牵住她的手腕，三分力就把她拉到了床上，她重心不稳差点仰过去，赶紧用胳膊撑住自己找平衡。
看她笨笨拙拙爬起来的样子，他竟然笑了。
“你干嘛！”她愠怒地问道，他这个人怎么总这样霸道！
“脚破了不疼吗？”
不说想不起来，他一说，感觉是有点疼……
“不要你管。”她别扭地扭头。
“那我偏管。”
陆邵阳坐在她对面，她还没来得及把脚缩回去，就已经被他逮住了脚踝。
不要他管、不要他管，他非得管！
太不讲理了！
晓晓伸出另外一只脚想踹他，然后赶紧把另外一只脚缩回来，可他从小连空手道的反应速度，可比走路都能摔跟头的晓晓快多了，她刚踢出去，就被他再次握住。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听话？”他皱眉问她。
她僵住，别过头不看他，也不回答他。
其实她想问他，我为什么要听话，但是想都不用想，两个人还得没意义地争吵。
这些年，两个人的关系就像现在一样。
他总是想对她好，但是方法霸道蛮横不讲理，话不多、不解释、但占有欲很强。
她呢？看起来怂怂的、顺从如小兔又不争吵，但是骨子里的性格独立而倔强，不声不响、绵里藏针。
在爱的博弈之中，他太聪明，什么事情都能猜出来、想明白，布局缜密、环环相扣；
如果她彻彻底底地笨也好，这样他轻而易举就能拿捏住她，骗住她，可她迷糊的外表下，是清透明亮的心。
换句话说，他再聪明，也只能骗住她一时。
这种命中自带“相爱相杀、相互博弈”的关系，让两个人都吃尽了苦头。
……被人握住脚的动作太暧昧了，更暧昧的是……他把她袜子脱了。
“自己来、我自己来！”她紧忙缩脚阻止他。
他抬眼一扫她，登时她就怂了，只能任由他握着脚踝，用棉球擦脚心。
邵阳慢条斯理地认真上药，她的脚很小，皮肤细细嫩嫩，小小的脚趾圆圆的，脚丫握在他手掌里，和他的手掌差不多大。
在古代，女子的足便是性的代名词，不知怎地，气氛陡然变得更加暧昧，空气之中都弥漫着某种不知名的欲望，他有些心猿意马。
而她却没有任何杂念……原本在她的角度可以欣赏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专注的神情，但她……一直在咬住嘴唇拼命克制自己发抖。
“你这么怕我？”
陆邵阳放下她的脚丫，有点不高兴地看她，这次他欺负她了吗？
他的态度明明好到了极致！好到他现在非常非常想做一些……一些……灵魂上的交流……
“不是……”晓晓细弱地回答他，脸色不正常绯红。
“……”
见他不理解，她只好指指脚丫，“我痒……脚好痒……”
“……”
呃……
呃……
情欲褪去，在这旖旎的气氛中，蓦地，他的脸好像……红了。
可这霸道的主，红了脸也不撒手，死死攥着晓晓的脚踝兀自在那走神。
“喂……你放手……”她蹬蹬腿，企图唤醒他。
不放手！
他想告诉她，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放手，死也不放手！
就算将来有一天她发现他一直在骗她，哪怕她再恨他，他也不放手！
他握得太紧了，晓晓甚至觉得，他再走神下去，她的脚踝就要被他握断了……
“陆邵阳！疼！”
这顿然抬高的声音终于把他唤醒，低头一看，她细腻的皮肤已经被他握得发红。
“我走神了。”
“走神你握你自己的脚踝，”晓晓恨恨地瞪他一眼，把脚收回来，吃痛地揉着，“都要断了！”
看着她小愤怒，他的目光变得恍惚，她多久没这样有活力了。
看来，她是真心信任梁赋程，他说谨错没事，她便开心，立刻就恢复了些许往日的生机。
“我给你揉……”他走神地再次伸出手，要夺她脚踝……
啊！
他有病吧！
他力气那么大，谁敢让他揉！
晓晓整个人往后缩了半米，使劲瞪他，他这是给她上药还是要给她截肢！
“谢谢你给我上药，我没事了！”
晓晓的谢意仅仅浮于语言，实际上就是一句“逐客令”，礼貌一些的潜台词是：上完药了，你赶紧走吧！
不礼貌的潜台词就是：我不需要你给我上药，你给我哪凉快哪呆着去！
相比之下，她更愿意用不礼貌的逐客令。
陆邵阳心知肚明，但是他不想走。
因为梁赋程的到来，也因为他带来了谨错的照片，晓晓的心情变得轻快许多，但邵阳的心情却复杂沉重。
她对童辉送的小铃铛尚且那般珍重，若有一天，她知道他亲手把童辉送上法庭，只怕会恨死他吧。
这样短暂的轻快相处，又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他看着她，目光变成了她读不懂的样子。
“我是说……我的脚没事了。”看着他的样子，她只得重新装怂。
“王妈说，你最近贪凉，总是吃凉的。”
“……”这他也管？太平洋警察吗？
“不许吃凉食，不许喝凉水，牛奶必须温了才能喝，记住了么？”
“……”她不说话，一边揉脚一边继续瞪他。
哪怕再想在这里待下去，他还是强迫自己离开，他站起身，轻轻揉揉她的发。
“早点睡。”
……
十点了。
在不开灯的书房里，他将电话打给刘川烈。
“还在局里吗？”
“嗯，值班写报告。”电话那边传来川烈敲击电脑的声音。
“我向你邮箱里发送两个文件，你注意接收，设置了密钥，还是原来的密码。”
敲击声停住，“是什么？”
“童辉的视频物证，你加快速度，事实清楚之后，尽快结案。另外一个是高乔海的……你先留着，有关火灾的事故调查继续推进，但视频过段时间再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