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火灾和一直胶着的中盛股权之争,建安的股价大幅下跌。
为了应对危机,建安集团决议改组董事会,陆邵阳任命孙志坚为建安集团新任CFO首席财务官,任命李晞为董事长助理兼CHO首席人事官。
陆建忠因为身体原因正式宣告全面隐退,由独子陆邵阳全面接替集团运营,出任CEO首席执行官。
新的管理团队犹如活水注入泉中,终于使得建安低迷的股价得到回暖。
趁此之际,陆邵阳以博翔的名义正式推出新产品,但因为前有启东将产品打入市场,所以市场反响比较一般。
将局面稳定下来之后,邵阳终于可以短暂地喘一口气,但谁都知道,更大一场风暴就在其后,风暴的风眼在慢慢逼近……
公司向好发展,但陆建忠的心脏病却没有任何起色。
这些年陆建忠的病情时好时坏、反反复复。
病得久了,很多疼啊痛啊,也都习惯了,本以为这次突发的心脏病像往常一样,在医院休息大半个月也就好了,却不想半月过后,他依旧没能离开医院。
将滨海湾抵押出去,若说邵阳一点都不后悔,是假的。
从前没有爱过一个人的时候,邵阳并不理解父亲为什么对这海湾抱有如此深情。
商人逐利,陆建忠是白手起家的出身,所以更加逐利。可滨海湾沿海都发展得如火如荼,但父亲似乎没有一点想要开发自己这块海湾的意思。
于是,这块心形海湾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寂寞着,陆建忠也这样年复一年地放着烟花。
后来的这些年里,虽然邵阳依旧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在这里放烟花,但因为爱上了晓晓,他能够理解父亲的执念。
陆建忠的病房外,邵阳逡巡着。许久之后,李树深从其中出来,见到门口的邵阳,他并不感到意外。
“我父亲他……”
“休息了。”李树深合上门。
“郑院长说,这次他的身体的各项指标……都不太好。”
“……是。”
“对不起,是我不该……”
“邵阳,我们都可以理解你,但……你也要理解你父亲。”
李树深看着邵阳长大,见邵阳现在内疚垂头道歉,他也于心不忍。他转身往外走,邵阳跟在后面。
“好多时候啊,我们都觉得,你和他年轻的时候……很像,很多事情原谅我不能告诉你,但你一定要保证,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银行把滨海湾拍卖出去。”
“我记住了。”
听见邵阳的承诺,李树深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
遥想当年自己在建忠身边也是助理兼任CHO,这一转眼,出任CHO的人就变成了自己的儿子李晞。
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们这群老家伙也确实该休息了。
“邵阳,工作上的事,帮我照顾好晞儿。”
“我会的。”
邵阳将李树深送到住院中心楼下,李树深临上车前突然停下来,回头问道:
“邵阳,谨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
“你想瞒着建忠,但你瞒不了多久。”
的确瞒不了多久,这么多天搪塞陆建忠,不让爷爷看孙子,任谁都会起疑。
“谨错出车祸了,昏迷到现在还没醒。”
李树深的腿一瞬脱力,扶住车门勉强站住,“车祸?”
“是,下周准备第二次手术,郑院长说,这次如果能成功……应该就会醒了。”
李树深陷在震惊之中,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能不能帮我再瞒一瞒我父亲,等谨错醒了再告诉他,可以吗?”
邵阳看着李树深,眼神郁结不昧,看得李树深不落忍。
“是谁做的?”这个节骨眼上出车祸,陪同陆建忠纵横深港几十年的李树深,早就明白绝不会是偶然。
邵阳薄唇微抿,仿佛下定决心,“高家。父亲早就提醒过我,商业上的斗争不能操之过急,是我…”
李树深看着他内疚心痛的神态,“事情发生了,说多无用。我帮你瞒他,但瞒不了多久。”
李家的车开出圣索亚私立医院,陆邵阳看着车开走的方向,回想起郑院长说的话:
“邵阳,做医生做得久了,我便开始相信命。二次手术比一次手术成功率高一些,既然一次手术都能成功,说明谨错命里舍不得你和晓晓,相信他,他能挺过来的。”
……
今天回到御景苑比较早,这些天一直忙着董事会改组,邵阳早出晚归,常常她已经睡下半天,他才回来。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连照面都没打过三回。
巧着终于能早点回家,他绕路定了五星酒店的小甜点,寻思着这种糕点能不能让她长点肉。
为了让她能像六年前刚认识时一样摸着肉乎乎的,他可谓煞费苦心,但收效一直都不好。
他想不通她越来越瘦的原因,就像儿时想不通为什么他的小兔不吃巧克力。
换句话说,很多事情就是命里自带。
因为陆建忠的遗传,邵阳无师自通地擅长经营公司。也是因为陆建忠的遗传,再加上没人教他如何去爱,导致他的爱始终缺乏同理心。
管家拉开大门,客厅里她在和悦悦面对坐着下跳棋。
一见他回来,悦悦吓一跳,紧忙蹦起来张罗回屋,连跳棋都不下了。
我有那么可怕吗?
记得从前上学的时候,自己身边的女生都是巴着巴着地往上贴;
工作之后,偶尔应酬去私人会所,会所里面的女人也是找到一个由头就往上自己身上靠,怎么到了晓晓和于悦这里,就感觉自己像钟馗呢?
“你是说我坏话了吗?”邵阳放下甜点,问晓晓。
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呢?这也能怪到她?
晓晓不理他,径自将跳棋收起来,背着他翻个白眼,转身准备上楼。
这几天知道谨错没大碍,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一些。
“把甜点吃了再睡。”
“我刷过牙了。”
“吃完再刷一次。”
“吃不下。”
“……要我喂你吗?”他一边解领带,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又来了!每次都是这句,每次!
只要她不吃,他就要喂,她是三岁吗?
晓晓甚至觉得,他有时候根本就没拿她当做一个成年人,而是当作一个小动物、小玩偶地看待,就是那种关在笼子里,等他喂食取乐的小动物。
这个人,成熟的时候是真的成熟,果决淡定、城府深重;幼稚的时候又是实打实的幼稚,最关键是幼稚还不自知。
晓晓一点都不想和他吵,赌气坐回来拆盒。
幸好他还算没幼稚到家,甜点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大,晓晓胡乱塞到嘴里,没费太多事就吃完了。
书上说,人吃多了容易困,科学诚不欺我,晓晓刚回到卧室没多久就困了。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雨,均匀的雨声像一部催眠曲,催着她进入梦乡……
在浅浅的睡梦中,很多片段闪烁交错。
谨错第一次叫妈妈……
谨错亲她的侧脸,说“我最爱妈妈”……
谨错缩在她怀里,将噩梦之中的她唤醒,说“妈妈不怕,有我在”……
梦境虚幻又现实,一帧帧交结在一起,让人分不清身在何处。正沉浸在幸福的梦境中,耳畔却乍然响起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接连不断的救护车鸣笛声……
身体像是从高出腾空坠地,浑身一凛,她便醒了。
雨下得大了。
方才梦里一声巨响,原来不是谨错发生车祸,而是夜空劈出的雷电。
晓晓转过身看向窗外,雷电交加的黑夜,也不知道谨错有没有吓醒,不知道病房里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邵阳什么时候才能放她走?
她轻不可闻地叹了气,哎,她还是得想办法出去,可目前陆邵阳是软硬不吃……
正想着办法,卧室的木门忽地传来“当当当”的三声,黑暗中吓得晓晓一激灵,回头一看,他已经推门进来了。
“你做什么?”
“外面打雷,怕你害怕。”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他的声音有点别扭。晓晓想告诉他,打雷没吓到她,是他的敲门声吓到她了。
“我不害怕。”她转回去不再看他。
她缩在被窝里,等着听他出门的声音,但……她却感受到了床的动静……
“啊!你干嘛!”
晓晓感受到身后有人,抱着被子回头,一边叫着,一边往后面缩。
这一缩不要紧,她估计错了床沿的宽度,连起来的动作差点没让她滚到地上,辛亏他眼疾手快,伸手使劲一捞,她便连着被子直接咕噜到了他的怀里。
“你要干嘛!”
他本身就不好意思,一见她抗拒,他立刻佯装理直气壮地说,“我择床!择床!好久没睡安稳觉了,你让我回来睡一会儿行吗?”
“那你睡吧,我去和悦悦一起睡……”她挣扎想从他怀里爬出来。
他从背后抱着她,死不放手,“她睡了,你别去打搅人家了。”
她继续往外爬,“没关系,她没有起床气。”
陆邵阳同学突然毫无征兆地生了气,“啊……服了,我害怕行么?打雷闪电我害怕,你陪我待一会行吗?”
“你……”
他声音小下来,“陪我待一会儿吧……”
在外从不示弱的他,在她面前示了弱。
强大是件很累的事情,在这一刻,他不想强大。他只想抱她,从她身上索取温暖,或者……她可不可以像那年过年一样,轻轻拍拍他?
一定是某位天使大姐听到了他的心愿,僵持几十秒过后,她自由的一只手,有节奏地轻拍了他的手臂……
“睡吧。”他声音沉沉,暗自收收力,无视她的挣扎,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邵阳……我是真的很想谨错……”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有点委屈,有点难过。以往她用软求他,也许带着哄骗他的小狐狸尾巴,但这次,她毫无心机。
他心软了。
想起郑院长说手术成功的话,大约半月后就可以醒过来。
“……我知道。乖,半个月后可以吗?等半个月后我带你去医院。”
晓晓显然没想到他会给自己一个确定的回答,幸福来得突然,她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
等她回过神想松开时,他却反手十指紧扣,然后将她像两柄并排勺一样紧紧拢在怀里。
他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企图挣脱他,却不想,她缩缩肩膀,顺从地当了一柄小勺。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方才窗外电闪雷鸣,这一会儿雨便停了。
御景苑的南主卧里,气氛似乎像这场雨一样也发生了变化……
小勺不舒服地在大勺怀里扭啊扭……
“……你不要扭!”邵阳的声音沙哑里带着莫名的克制感。
“……热……”
“不扭就不热了!”
“……你干嘛了,为什么这么硌得慌?”
“……”幸亏天黑,辛亏她看不见他,否则他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不硌才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