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从他骇人的表情之中读出了问题,童辉在盒子里夹东西了!她赶紧上一步去抢,谁知陆邵阳反手就将盒子扔进了花坛里!晓晓顾不得他的恶意,下意识地跑去捡盒子,她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这种未知让她恐惧。
陆邵阳哪里肯放过她,她刚迈了一步,便被他紧紧攥住手腕,一个反力,又重新抵回在墙上。
她猝不及防,直直摔在墙上,闷闷咳了一声,便又挣扎去捡盒子。
陆邵阳的敛住心疼,欺身按住她的双手,将她死死禁锢在自己的身影之中。
他真想不到,童辉那个重利轻义的小人,竟然比梁赋程和他都要重要!
他的六年、梁赋程的四年,全都他妈的白白喂了狗!
而他自己,竟然视如珍宝地收藏了童辉送她的铃铛整整六年。
“程施晓,你太有手段了,看起来纯洁无辜,内心这样……贱。”他欺下身,贴在她的耳畔说了最后一个字。
她的视线从盒子的方向回归,震惊地抬头看他,仿佛无法相信这个字是从他嘴里说出的。
他说她……贱。
“你说什么?”她睁大眼睛失神地轻声问,仿佛是在问自己。
哪怕在万般痛苦、被他逼上绝路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过依靠自己的身体换什么,结果他说她贱。
真像笑话。
童辉说她犯贱,陆邵阳直接说她贱,也许,也许他们说的都没错。
十分之一秒内他的心闪过一丝不忍和愧疚,但也仅仅只有那足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瞬间。
昏暗的楼道内寂静无声,只能听见老式小区的上下水管哗啦啦地响,两个人近在咫尺地对视,眼神之中千种情绪交错,却没有缱绻爱意。
“程施晓,耍我很有意思是吗?”他的声音低沉可怖。
“……”她咬着唇,思绪游离。
“六年、四天,你拿我当傻瓜耍着玩,是吗?”
她终于从“贱”的魔咒里反过劲,深埋于骨髓的爱幻化成恨,她抬头直直望着他的眼,眼神之中毫无惧意:
“陆董事长纵横商场十年,难道不懂兵不厌诈?”
又是这小而坚定声音,又是这倔强不屈的神情。
陆邵阳一整天的压抑因为她的一句话,在这一刻全数释放,他握住她小巧的下巴,带着喷薄而出的恨意,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她拼了命地挣扎,想要故伎重施地咬他,而他早有准备地用拇指中指扣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启唇回应他的吻,她还是很甜,六年不变的甜意,而清甜背后却是砒霜一样的毒!纠缠的吻就像纠缠的命运一般相互索取、相互厌恶。
陆邵阳在克制不住的怒意之下,单手将她扣起来,转身走向宾利,她终于开始恐惧,拼尽全力地挣扎,却是只是徒劳……
他将她扔进副驾驶,回身落下中控锁,把她锁在车里。
晓晓就像困兽一样疯狂拍打着车窗,车外的他能听见她的声音已经恐惧到沙哑。
邵阳走回楼道里,蹲下身将地上散落的东西一个一个地拾起来。
钥匙、零钱、门禁卡、药盒……
药盒?
陆邵阳怔了一下,回头眯眼看她,她的声音已经逐渐减弱,颤抖地捂着脸在车里小声呜咽。
他低头打开药盒,两板不同的药,一板是布洛芬缓释剂,另外一板是……紧急避孕药?
虽然知道那一次是他犯浑,但明晃晃地告诉他,晓晓对他有多么厌弃,还是让他心中苦痛难耐。
复杂的情绪纠集,他将药放在西服口袋里,其余的东西胡乱地塞进她的白色小包,转回身走向宾利。
驾驶室的车门打开,他将包扔到后座,她蜷着身体恐惧地看着他,眼神惊惶。
他欺身过去替她扣上安全带,离她近了,他才发现她一直在控制已经发抖的身体。
“你放我下去,我要回家。”
他恍若未闻,兀自启动车辆,一把轮将车倒出小区。
“我要回家……”
晓晓哆哆嗦嗦地摸索要开门,他的余光可以看见她的背脊像筛糠一样抖。
她这么怕他吗?陆邵阳侧头看她,眼神伤痛寂寥。
“晓晓,御景苑不是你的家,永安里不是你的家,是不是只有童辉那里才算是你的家。”
听闻他平淡苦楚的一句话,她蓦然停住。
曾经,静安小区是她的家。
在静安的小房子里,他在背后抱她,轻轻啄吻她的耳。成年男人的欲望她清楚,而他为她克制欲望,她虽然从没说,但那时候她记在了心里。
其实好久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他对她不错,不是吗?
他也曾许过诺,也曾发过誓,虽然最后没有实现,她都相信许诺发誓的那一刻他是真心的。
可现在,一切的一切,都是骗局。
一个又一个的骗局被她翻开知晓,她才明白,能伤到自己的人恰好是自己最爱的人。
陆邵阳她爱不起了,太让人心碎了。
他像个漩涡,将她一次又一次卷在其中,她只想死里逃生,他却想要她的命。
她从空洞之中回神,继续在黑暗的车内找开门的机关,可是宾利的中控锁是暗锁,她根本打不开。
“你打不开车门。”
她不仅打不开车门,她也无法逃脱他的掌心。
她顿住,背对着他看向窗外,良久之后,她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
陆邵阳一路油门将车开回君越酒店。
来永安里小区找她时,心中哪怕压着公司财务上沉重的压力,但因为她,他还是觉得付出这些都是值得的。
他没有想过,她竟然在他付出一切之后,选择反悔。
并且反悔的源头不是梁赋程,而是童辉。
他曾暗自起誓,愿赌服输,他败给梁赋程一定心服口服,他甚至可以忍住锥心的痛,替梁赋程铺好坦途,只要她能幸福。
但是败给童辉,他无法接受。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六年前的下午,博翔总部的办公室里,他只用了20万和一次出国留学的机会,童辉便放弃了她。
在原计划里,他曾想过如果20万不行,那么他直接十倍,200万看童辉能不能松口,他不会再用更多的钱试探童辉,因为他清楚人性经不起试探。
但他真的没想到,童辉的人性竟然只值20万。
仅仅20万,童辉就放弃了20年的情感!
他不是输不起,他可以输给梁赋程,但他决不能输给童辉。
如果晓晓落到童辉的手里,那她就是危险的。
车没有从君越酒店的正门进入,而是从避开所有人视线的内部通道进入,直接停在了傅云韬的私人停车位上。
陆邵阳下了车,一边脱下西服一边走向副驾驶,他打开车门,用西服直接罩住晓晓的上身和脑袋,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她面朝自己拢在怀里。
在她还来不及挣脱时,他贴近她耳朵,低沉说道:“跟我上楼,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看到谨错。”
她背脊一僵,难道……他连谨错都不要放过?
陆邵阳环视四周,在确认四周没有让他觉得可疑的人之后,将她半推半拥地带上电梯,最终带回到自己的套房。
杜均瑶去了法国之后,他便从李晞那里搬了回来。直到房间打开,他才将罩在她身上的西服拿下来。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在她身后静静看她的背影,同样没有动。一路上他已然冷静不少,此刻他收敛了方才的怒意。
“谨错呢?”
“在酒店。”
“我带他走。”
“你带不走他。”
“……”
晓晓沉默几秒,转身就往门口走,陆邵阳横跨一步挡在她前面,她侧开身子,他与她同步挡住。
几步之后,晓晓终于被这幼稚的“挡人游戏”逼到崩溃,她含泪抬头看他,喊道:“谨错我不要了!你让我走!”
“不要了?”陆邵阳愕然看她,为了童辉,她连儿子都不要了?“不要了,”晓晓拼命摇头,试图说服自己,“我把他还给你,以后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
“晓晓,”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难耐的痛,“谨错身上有我一半的血液,这么让你厌弃吗?”
她的情绪已经崩溃。两天之间,梁赋程走了,童辉揭开伤疤说她犯贱,陆邵阳又是……所有的事情交集在一起,直接将她推到悬崖的边缘。
她胡乱地点头,似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对,厌弃,所以我把他还给你,你放我走……”
厌弃……
她如此厌弃他……
他从口袋里拿出紧急避孕药,恨声问道,“既然不愿意怀我的孩子,为什么要把谨错生下来!”
她停止点头,停止一切思维混乱的动作。
为什么?为什么?大概是以为自己可以侥幸逃脱他,小腹有一个与他有关的小生命,让她觉得其实这也很幸福,大概曾经天真地以为,这是上天赐给她的最后一件属于他的礼物。
大概曾经她真的很爱他,到底有多爱他,直到那年昏迷之前的一秒,她才清楚。
可现在呢?
第一次爱上他就是颠覆人生的劫难,再次遇见他又是一场滔天的浩劫。
“邵阳,”冷静下来的她轻声唤他的名,是他爱听的称谓,“你知道他为什么叫‘谨错’吗?”
“……”他疑惑看她,这奇怪的名字曾经让他起疑。
她浅浅地笑了,圆圆的眼睛弯成两瓣小橘子,柔软的唇微微笑开,露出可爱的小牙,如此清甜的嘴唇却说出足可以将他的心脏剜碎的话——
“他叫谨错,因为他——仅仅是一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