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昏睡过去,还是彻彻底底地低血糖又晕过去了,当她再度醒来时,陆邵阳已经回来了。
那只冰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试探她体温有没有什么异变。
晓晓头晕眼花,闭着眼懒得理他,只盼他赶紧离开这里。
陆邵阳坐在她身边,一低头,便看见了角落里的电炖盅。
他走过去,打开盖子。里面的燕窝和药粥一滴不少全在里面,但已经凉透了。陆邵阳心一疼,不易觉察地无声叹气,倔强如她,向来是不愿意接受他的照顾。
他回头看向晓晓,她依旧躺着,好像对他回来的事实毫不知情,隐隐的,他心中泛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是睡着了,还是晕厥了?
陆邵阳放下盖子,疾步回来,轻轻唤她:
“晓晓,醒醒,晓晓……”
她没有回复,但微微煽动的眼睫暴露了她醒来的事实。
原来她只是不愿意理他。
她打心眼地厌恶他,连带不愿吃下他用心做的东西。永远都是这样,一颗真心巴巴地全部奉上,结果她连要都不愿意要。
陆邵阳静默咬牙隐忍,良久以后,他冰冷地开口说话:
“骨髓穿刺的结果出来了。”
打蛇打七寸,晓晓的软肋被陆邵阳拿捏得死死的。
只消这一句话,晓晓再怎么厌恶他、不想见到他,都撑不住再固执下去,只得和他说话:
晓晓睁开眼,可眼前一片漆黑,难道她昏睡这么久,夜幕已然降临了?
一天未喝水,她的声音嘶哑,“什么……结果?”
“你吃完饭,我告诉你。”
晓晓空洞地眨眨眼,复又闭上,“你不需要告诉我了,你即便说了,也不一定是真的。”
陆邵阳顾不得她反常空洞的眼神,微蹙剑眉,深深看她,“你这样想我?”
“难道不是吗?我不会再信你。”她的语气平静淡漠。
卧室安静着,这种诡异的安静令人难耐。
许久之后,陆邵阳默默站起身,走出卧室。
晓晓终于松了一口气,说不上是庆幸还是隐约之间的失落。她睁眼看看周围,发现四周黑得有些不对劲,就算是天黑了,也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吧。
算了,看不见就看不见吧,反正自己一直眼瞎。
门口传来推门声,陆邵阳拿着葡萄糖注射液和一条宽布带进了屋,走到她身边。
她没睁眼,反正睁眼也看不见什么。
他握住她的胳膊,在她还没有反过劲时,就已经将她的胳膊绑在了床沿上。
他低头在她静脉下方扎紧压脉带,而后熟练地替她消毒皮肤,拿出来一次性针头,输液管插进注射液。
晓晓被冰凉的酒精吓了一跳,着急喊道,“你做什么!”
陆邵阳置若罔闻,专心找她的静脉血管。
晓晓的胳膊太纤细,血管更细,饶是陆邵阳拿自己练过很多次手,可毕竟男人皮糙肉厚,而女孩子皮肤细嫩,他哪里舍得下手扎痛她。
她用力扯胳膊,“你松开我!”
陆邵阳终于感觉到她眼神的不对劲,“你看不见我?”
“……”晓晓咬唇,倔强偏过头。
自从知道她有原发性低血糖的毛病,他看过很多相关文献,她暂时失明是低血糖引发的视神经失常,再不吊葡萄糖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陆邵阳下了狠心,将针头扎入她纤弱的胳膊。
冰凉的葡萄糖顺着输液管流入她的体内,陆邵阳舒了口气,站起身调慢输液速度。
片刻过后,一个不带有任何情感的声音从她上方传来。
“你可以选择不吃东西。你不吃,我便给你吊葡萄糖,如果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那你就继续。”
“……你凭什么把我锁在这里?”
“凭我有手段。”
晓晓气急,“我不是你的宠物,更不是你的禁脔!”
“嗯。”
“你这样逼我,我不会原谅你。”
“我不在乎。”
陆邵阳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温情。
他脱下西服,松松领带,解开袖口,走向卧室里侧的浴室。
柜子准备着特蕾莎的毛巾,海岛棉极软,摸起来细细柔柔的,他用温水打湿毛巾,稍稍拧干,复又走回到她的身边。
也许是他困了她太久,导致她长时间不见太阳,让她本就洁白如瓷的皮肤更加泛白,整个人都成一种病态的苍白。
毛巾叠成长条,温温地覆盖在她的双眼,晓晓挣扎想要拿下来,邵阳眼疾手快,伸手按住她另一只手。
“陆邵阳你松开我!”
“学不会听话,我就把你另一只手也绑上。”
她知道他向来说得到就做得到,晓晓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死死咬唇,将头偏向另一侧。
陆邵阳静静看着她的侧脸。
她太倔强了。
看着柔柔弱弱的,实际上又倔强又要强,明明发现自己的眼睛短暂失明,竟也能做到一声不吭。如果他没有及时发现,耽误了输液,就有可能引起更加严重的并发症。
低血糖并发症的严重程度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旦引发癫痫,那么对身体的损伤就是不可逆的。
她竟这样恨他,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
甚至连病了都不愿意告诉他。
陆邵阳俯下身,沉默着解开她睡衣的扣子,看着她的锁骨上的斑驳红痕。
昨夜他太用力了。
沉睡多年的欲望一旦释放,连带着刻骨的爱恨纠结,让他的理智城墙崩塌。
他将她弄得太痛。
陆邵阳从床头柜里拿出药膏,打圈轻轻擦在她的伤口上。
她接触到药膏,浑身一凛,厌恶着想说话,“你走……”
“如果不想我有别的动作侵犯你,你就不要反抗。”
晓晓登时住嘴。
她看不见他,只能感受到他的动作。他非常小心,就像擦拭昂贵的玉器,一点一点细致无比。
“骨髓穿刺的结果下来,排除了血液病。”
晓晓怔住,被盖住的眼睛略微眨眨,心里泛起点点痛意。
他的手慢慢游走在她的柔软,这里伤得有点重,导致一些痕迹淤青片片,他内疚心疼。
“疼吗?”
晓晓咬紧牙关控制某种感觉,不回答。
“昨天是我不对。”
晓晓嗤笑一声,尽带嘲讽,“如果觉得不对,就把剩下那粒紧急避孕药给我。”
他的手停顿住,良久以后,冷静说道:
“车祸案从犯人员的量刑,是一年到三年。”他的语气仿佛在读着法律文件,稀松平常、理智淡漠。
晓晓听到他的话,真真是克制不下去了,他还在威胁她!
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她忤逆他,他便有无数种手段将她玩于股掌之中。
“陆邵阳,你是不是疯了!”
“是。”他旋即应和,坦荡承认。
陆邵阳将最后一抹药膏擦上,默默旋上盖子,继续说道,“倘若你再动旁的心思,我也可以判他无期徒刑。究竟他判几年,你自己选。”
她自己选。
她有的选吗?
从六年前第一次与他冲突开始,他永远让她自己选,选择什么?
选择她是被他捆着、绑着、囚禁着屈服于他,还是选择自动自觉地露出讨好的笑,假装自己是心甘情愿地做囚鸟!
她试图与他商量,“谨错已经是个错误,我不想再错,放过我,可以吗?”
“可以,无期徒刑。”陆邵阳不为所动。
“你……”
“晓晓,你确定你要和我对抗吗?”
“……”
“你从御景苑跑出去,靠着只言片语的消息,就敢在医院里质问我,这些我不与你计较。你恨我,我没有意见,但我想问你,我父亲哪里对你不好,他明明有心脏病,你为什么还要告诉他,是老张参与了车祸?”
晓晓内心是愧疚的,昨日她乱了神志,才会脱口说出实情,但她仅愧于陆建忠,和陆邵阳她不想表现出一丝歉疚。
“童辉又哪里不对,你非要赶尽杀绝才觉得痛快?”晓晓的语气带着恨意。
她在用童辉和父亲做比较?
陆邵阳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是否在她心里,童辉的地位比谨错还要高?
见他不说话,晓晓继续道,“陆邵阳,为了再要一个健康的儿子,你把我锁在这里,逼我屈服。但是你别忘了,身体是我自己的,我不想怀孕,你逼不了我。”
“若是我能呢。”
“你有方法让我怀孕,我就有方法流产,等有一天我的子宫壁厚度不够,没办法再怀孕,你总会放我走。”
晓晓她在说什么?
她难道以为他关着她就仅仅是为了要孩子?
她就是这样揣测他的?
他什么都不想再解释,冷冷答道,“你敢流产,我就坐实童辉无期徒刑。”
晓晓身体一震,唇齿颤抖道,“你变态!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说过,我不在乎。”
又是这绝情冷血到极致的一句话。
陆邵阳替她系上睡衣的扣子,撤走盖在她眼上已经冷掉的毛巾,在她唇上落了一吻,继而贴在她的耳畔低声道:
“只要你在这里,我什么都不在乎。”
多温情的一句自白,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英文腔调,似大提琴一般好听,可声声入耳,让晓晓的心挂上一层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