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俱乐部门口，门童驾轻就熟地从李晞手里接过钥匙去泊车。
俱乐部的牌子很小，黑色底色的招牌上面，只在右下角有黑体字“CLUB”。看起来低调的很。
晓晓从车上下来，随着陆邵阳走进门。
门里别有洞天，格局开阔无比，二层楼上下打通，中间是拳击的标准擂台，四周的门通往陌生的其他地方。
整个环境宽敞明亮，工作人员看起来也不是凶神恶煞的长相，相反，都是文质彬彬地穿着黑色西服。
这就是秦帮吗？晓晓犯嘀咕。
一名工作人员走过来，颔首道，“陆先生、李先生，秦先生在二楼。”
“走吧晓晓。”陆邵阳拉住晓晓的手。
虽然只有二楼，但还是乘坐电梯，电梯门打开，沿着二楼通向另外一栋小楼的长廊空荡荡的。
气氛宁静的过分，晓晓想到秦东忍的身份，不禁有点心虚。再想起来陆邵阳曾经和她说过，秦东忍把高乔海打得精神失常，她下意识一抖。
她抬头看了眼陆邵阳，他很自然的样子，仿佛不觉得有问题。
“怎么了晓晓？”
“没、没什么。”
沿着长廊走过去，推开门——晓晓紧张地屏住呼吸，拼命告诉自己，有邵阳在，里面就算全是骷髅头也不要害怕，没事的没事的。
晓晓眯开眼——只见一个穿着简单白T恤的男人，正在蹲下身，逗一只小白狗。
啊？
这不是秦帮的老大吗？
就这么……逗狗玩？这不科学呀。
“东哥，我来了。”陆邵阳拥住晓晓，“晓晓，这是秦帮的大哥，你叫他……”
这个称谓很难界定，邵阳李晞叫他一声东哥是亲切，秦帮的其他人可只敢叫一声“秦先生”。
若是随邵阳叫东哥，晓晓的年龄又比他小太多，这样叫显得不尊重。可是叫秦先生还太外道，邵阳也有些犹豫。
秦东忍回头，站起身，用桌子上的手帕擦了擦逗狗的手，温和道，“晓晓吧，老早就听邵阳念叨你，这次你回来的突然，初次见，我做长辈没准备什么，别介意。”
秦东忍的个子没有陆邵阳高，大概也就是一米七五的左右的样子。可他的长相与晓晓预想的大相径庭。
晓晓原以为他会是一脸狠戾的人，那种脸上三道疤痕，一看就一脸凶相的人，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更像是生意人。
晓晓心里想着，嘴上乖巧道，“秦大哥别这么说，按理说是我该带礼见您。”
“秦大哥”这三个一脱口，屋子里瞬间安静。
正和婷优讨论屋内装饰画风格的李晞“唰”地回过头，陆邵阳握住晓晓的手也略一用力。
“晓晓，别叫‘秦大哥’……”陆邵阳紧忙阻止道。
晓晓茫然地看他……我说错什么了吗？
秦东忍听到这个称谓愣了一下，表情变得严肃，若有所思几秒之后，转而笑了笑。
“没事，就叫我这个称谓吧……很久没人这么叫过了。晓晓乖巧，确实叫大哥合适。”
晓晓有些紧张地看着秦东忍，“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秦东忍倒是很随意，宽慰道，“没说错，别听邵阳的。就这么叫，你这样叫我，还挺让我怀念的。”
怀念？
为什么是怀念呢？她又没见过他。这个词用得好奇怪，就像有一个人曾经这样唤过他，并且只有这一个人这样唤他。
晓晓疑惑地看看邵阳，见他神色如常，晓晓也没看出答案。
秦东忍从手腕上解下来一条腕带，递给晓晓，笑道，“叫我一声大哥，不能白叫的，这个给小妹，我戴了很多年，底下的人都认识这个。”
他的语气真的就像是哥哥对小妹的语气一样。
这种腕带晓晓注意过，俱乐部里每一个工作人员都有，黑色的腕带上绣着一个“秦”字，字体的颜色不同，也许代表不同的层级。
可是秦东忍给她的腕带又不太一样。
这条腕带是金属质地，看着有些沉，磨砂的哑光感显得很厚重，上面刻的字也不是“秦”字，而是一个“爱”字。
好奇怪啊。
“这……”如此贵重的礼物，晓晓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否应该接过来。
秦东忍见她犹豫，却将腕带递给了邵阳，“她不会扣锁扣，你替她戴上吧。”
陆邵阳点头接过腕带，戴在晓晓左手手腕上，扣上了锁。
晓晓正疑惑着，那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狗就扭着屁股，贴到晓晓脚边蹭了蹭。晓晓看着喜欢，蹲下身摸摸他的小脑袋。
秦东忍温和看着蹲在地上的晓晓，对邵阳说道，“会所太闹，鱼龙混杂，什么样人都有，你肯定是不想带晓晓去的，就在俱乐部里玩吧，今天俱乐部清场，没有外人。”
“成，这段时间忙，好久没碰枪了，手都生了，”陆邵阳松松肩膀，“去练练吧。”
晓晓告别小奶狗，随着一行人走出屋子。
秦东忍和李晞走在前面，似乎在聊金融类的业务问题，孙婷优在一旁时不时地提一些专业建议。
晓晓悄悄牵了牵邵阳的衣角，“我刚刚说错话了是吗？”
“也不算说错，不过……东哥挺喜欢你的。”
“嗯？”
邵阳牵住她的左手腕，“这个腕带在B市戴着，知道的人都不会敢动你的。”
“这么……厉害吗，”晓晓想了想，继续悄声说，“秦大哥和我想象中不一样啊，他真的是秦帮的大哥？”
“当然。”
“可是，不像啊……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嗯？你想象中的他，是什么样？”
“就是……我说不好，我以为是那种很吓人的……”晓晓表演了一个严肃的表情。
邵阳闻言，勾起嘴角笑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别笑！”晓晓急道，“……你嘲笑我。”
“好好，不笑。”陆邵阳摸摸她的头，“我给你解释，知道日本山口组吗？和它类似。秦帮是有正经生意的，不然上下几千人，东哥拿什么养活他们。”
“不是说……收保护费吗？”
陆邵阳真的笑出来了，“和谐社会，你去收保护费？”晓晓的脑回路永远这么清奇、幼稚。
“东哥确实有一些不那么光明的事情，但是再不光明，也要有一层光明的外衣。”
“我不太明白……”
“比如，这家俱乐部，重头是玩枪。”
晓晓更费解了，“枪我看过啊，公园拿玩具枪piupiu射气球，给小玩偶的。”
“哈哈哈，东哥的枪不是那你想的那种……”
“别笑！”晓晓气鼓鼓地掐了邵阳的胳膊一下。
邵阳强压住笑意继续解释，“全B市敢玩枪的只有秦帮，其他人想动枪，得先问问东哥点不点头。包括楼下的拳击擂台，擂台输赢，还有空手道馆……很多，只是你不知道。”
“可是他长得也不像啊。连个、连个文身都没有……”
这大概是晓晓最大的疑惑了，她在电视上看到的，都是那种左青龙、右白虎，两个骇人的花臂，离得很远就看得见。
怎么秦东忍身上什么也没有。
陆邵阳将晓晓环在怀里，下颌搭在她的锁骨上，小声宠溺地解释着，“有的人文身是因为喜欢，有的人是为了震慑对手。东哥既不喜欢，也不想用这种方式震慑。换句话说，东哥不需要这些形式主义，去震慑对方。”
晓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实弹射击场到了，三个男人熟练地取了各自的枪，擦枪上膛，带上防爆耳罩。
孙婷优走到晓晓身边，递给她一杯奶茶。
“邵阳说你喜欢甜的。”
晓晓接过来，“谢谢。”
两个人站在后面，看着前面三个男人拉栓开枪，时不时笑着交谈成绩。陆邵阳有一枪正中靶心，准得令人赞叹，他笑着回头看看晓晓，眼神之中尽带得意。
晓晓浅笑，回以鼓掌。他满意地回头继续瞄准。
“真羡慕你们，晓晓。”婷优突然说道。
“我们……”晓晓不解，她和邵阳险些错过这么多次，有什么可羡慕的呢？
“婷优，该是我羡慕你们才对，男才女貌，感情一帆风顺。我和邵阳这七年……两个字形容，就是艰难。”
“是艰难。但是，若不是真爱，怎么撑得住这七年的纠葛——我们旁人看得都心酸。”
晓晓抿了口奶茶，点点头，“是啊，我回来那一刻才发现，其实他真的爱我，一点都不比我爱他少。”
“婚礼上，牧师要新人对着上帝起誓，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有，都是否永远爱着对方，每一对新人都点头，信誓旦旦地说我愿意——可是，离婚的时候，都是选择性失忆。”
“婷优你……”
“我在李晞的钱包里，看过一个女孩子的照片，挺可爱的。她和你一个学校，叫于悦，我想你应该认识。”婷优微笑着回头看晓晓。
“……”晓晓心跳乱了一拍，抱着奶茶杯狠狠嘬了一口，掩盖心虚。
“李晞喜欢她，我知道的。”
“他们……他们没有联系，悦悦回老家了，她有男朋友了，可能明年结婚。而且李晞不是那种人，婷优你别多想……”
看着匆忙解释着的晓晓，婷优“扑哧”地笑了，露出洁白的贝齿，明朗好看。
“我没有多想。李晞也不会在身体上背叛我的，我清楚。”
“那你……”
“他钱包里的照片，自从我们确定关系之后，就不见了。不知道是扔掉了，还是他收起来了。一开始我很难过，他对我很好，我爱他，可是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他是尊重我，但……也许并不爱我。”
“……”
“晓晓，如果有两份感情放在你面前。一份是真挚的爱情，需要你历经七年的坎坷才能得到，但是他只属于你，无论身心；另外一份看起来很美，不需要任何坎坷，你顺顺利利就能得到，他对你很好，但你不知道他的好，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好人，还是……他爱你。”
婷优转过来认认真真地看着晓晓的眼睛，“你会选择哪一个？”
“大概……第一种吧。”
婷优叹了口气，声音失落。
“我想大部分女孩子都会选第一种，可惜，邵阳是第一种男人，李晞却是第二种……可我，偏偏爱他。”
晓晓见过婷优和李晞的相处，电视上两个人温馨和睦，私下也是和爱美好。
李晞替婷优开车门，担心她高跟鞋不舒服，时不时就问她需不需要休息，婷优稍微皱下眉头，他都能发现关心。
而婷优无论是生活上还是事业上都能帮助李晞，还能够理解李晞为难的地方，不留痕迹地替李晞和晓晓表示歉意。
两个人的情商都很高，这样的人在一起，天作之合不过如此吧。
晓晓百感集汇，不知道如何应答。
“可无论他爱不爱我，都对我好到极致，我甚至找不出理由质问他‘李晞，你爱我’，可是就像刚刚，邵阳中环立刻就去看你，眼神中都是希望你能夸赞他，他在与你分享他很小的开心。可李晞……他没有。”
晓晓忽地明白了婷优的意思。
“李晞是个很好很好的丈夫，但他，不爱我。”婷优莞尔一笑，笑容莫名苦涩，“所以晓晓，我真的羡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