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之后就是圣诞节。
加州的温度虽然比地球另一端要暖，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温度也在逐步下降，简单的短袖已然无法抵抗寒潮。
晓晓流产之后的亏空，也体现在体温上，她非常非常怕冷。
走时候太过匆忙，她只带了一个小箱子，里面只有几件轻薄的衣物，但是还没等晓晓在加州重新购置衣服，梁赋程倒是替她弄来满满两箱衣服。
晓晓问他是哪里买的，他说是实验室里有研究员的太太，在“黑色星期五”时在亚马逊商城上抢的，他觉得晓晓也需要，所以一并让她帮着买了。
晓晓将衣服拿出来分类。箱子里什么场合的衣服都有，但大多都是很简单素雅的款式，又好看又不扎眼，是晓晓惯常的喜好。
衣服的尺码都是晓晓的码数，精准得令人咂舌，就连鞋码都非常正确。
晓晓疑惑，梁赋程也会注意她穿什么码数的衣服和鞋子吗？
她靠着窗户发了会儿呆。
那个夜晚之后，他就消失了。
没再见过她的面，离别也没有说再见的话语，甚至六年就像一场梦。
他要进入她世界从不通知她，他要离开她的世界，也同样没有告别台词，一起都是这样措手不及。
叶晴说他很帅，矜贵如王子。
以客座的身份出席中盛的发布会，却能碾压主座的锋芒，一个镜头就能成为全场焦点，让人挪不开视线。
是啊，他永远这样平静淡然，风度朗逸。他帅在外表，赢在气质。
她走了，似乎对他的生活没有一点影响，他依旧强悍到无懈可击。
晓晓有时候不受控制的回想，当初她从高台之下坠落，听到他撕心裂肺、痛入骨髓的一声呼唤，包括她隐隐约约听到带着英文腔调求她醒过来的声音，到底是不是梦。
或者说，他有没有爱过她？
她昏迷那么久，连梁赋程都哭红了眼眶，而陆邵阳亲眼看她坠落，可再见时，他还是如初一般的平静妥帖，就连西服领带都是一丝不苟地打好，没有一丝褶皱。
晓晓看着窗外好一会，摇摇头，让自己别想了。
箱子整理好，晓晓才发现大箱子最下面放着一个小礼盒。
一方素色纸盒，看着不起眼，但是能看出来礼盒的造价很高，是低调的华丽，她愣了愣，疑惑地拿出来。
盒子打开，最上面放着一副白色羽毛面具。她轻轻捧出来，羽毛做工极好，轻盈唯美十分飘然，晓晓甚至不敢大力触碰，生怕用力会伤害羽毛的脉络。
她心中的疑惑更深，将面具放在一边，继续看纸盒里的东西。
纸盒里还有一件红色裙子，她拿出来。
裙子大方而精致，抹胸的设计能够很好地展现出锁骨和脖颈，裙摆微蓬有点性感、有点可爱却毫不夸张，这么漂亮的裙子，应该很贵吧……
晓晓把裙子放到床上，翻过来找吊牌，可翻来覆去裙子上别说吊牌了，连品牌都没有。
这……
这该不会……
晓晓急忙将裙子放到盒子里，抱着盒子去隔壁找梁赋程问问怎么回事。
梁赋程正眉头紧皱地坐在书桌前看电脑。以梁教授的水平，正常的科研工作根本不会让他如此皱眉，晓晓心里咯噔一下。
“赋程……你怎么了……”
梁赋程一惊抬头，急忙扣上笔记本电脑，“……没事，嗯……晓晓你找我有事？”
晓晓顾不得裙子的事情，急忙问道，“是中盛和启东吗？他们怎么说？”
“啊……”他叹口气，“和你没关系，你不要想太多，对了，下个月考你英语了，学得怎么样？”
“是中盛和启东吗？”
“……不是，是科研项目，难住握了。”
晓晓郑重叫了一声“赋程，”然后搬了把凳子，坐在他对面，态度认真得像个学生，“我很笨吗？”
梁赋程释然笑了，“晓晓从来都不笨啊。为什么这么问？”
“我承认我不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是我觉得我从来都不是笨蛋。你们为什么总觉得我什么事情都不要知道，连你都要瞒着我。”
“晓晓，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我把你卷进风波里的，是我对不起你……赋程，可不可以不要再让我内疚了。”
梁赋程垂下头，匆忙解释，“晓晓，你不用内疚，原本我也没办法留在国内……”
他复又抬起头，对上晓晓炯然认真的目光……
她的眼睛是很漂亮的杏眼，眼角微微下垂，显得有些幼态，她墨色的眼眸清澄亮晶，如最纯粹的宝石一般亮眼，梁赋程忽然不想再隐瞒。
“中盛和启东的联盟内部出现问题了。现在启东认为是中盛盗密，想要起诉中盛，但你知道，联盟内部一方起诉另一方，对双方都是损失。”
晓晓点头，“中盛的王斯退不会让这件事闹大的，他想怎么解决？”
“对，王斯退提出的解决意见是，反正也是联盟内部的问题，索性启东就归于中盛，可是，收购是要钱的，货真价实的人民币，中盛拿不出这个钱。”
晓晓记得陆邵阳曾经告诉过她现金对于企业的重要性。企业市值百亿，不代表现金有百亿，以博翔的规模能拿出十亿现金，中盛能拿出的现金只会比他还少。
“现金收购行不通，中盛准备股权收购，王斯退的意思是，中盛发行新股，启东等价股权置换，就相当于启东从属于中盛了。”
晓晓仔细思考，回答道，“行不通。启东从属中盛，原来董事会可以自己作的决议，现在凡事都要听中盛的，就算高乔伊和高乔海都在监狱，启东的其他董事也不会轻易同意的。”
“你分析的没错，但问题更严重。启东公开怀疑我是中盛派出的内应，就是商业间谍的意思，中盛的王斯退当然不能被扣这个大帽子还坐以待毙，他的意思是事情要看法院判决。但如果起诉，这是经济案件，还涉及……刑事。”
晓晓倒吸一口冷气，“起诉的话，你就是当事人……会不会遣送回国？”
“不会。你忘记了吗，我俩、葬身太平洋了。”梁赋程笑道。
“你还笑，”晓晓嗔怒，“是我害了你，你不要……不要再……刻意宽慰我了。”
“我没有刻意宽慰你，说真的，我想不到比你的做法更巧妙的办法了。”
“启东和中盛内讧，波及不到你，那你愁什么呢？”
梁赋程笑容僵了僵，低下头，好几秒才说话，“……我父母还在国内。”
“天！”晓晓双手捂住嘴，睁大眼睛看他，目光紧张而内疚，“对、对不起，我……我没想到……王斯退这个人……”
“你不要愧疚，”他掂量了一下，还是把那个名字说出了口，“陆邵阳早就已经找人保护着我父母，他准备找理由伺机把他们送出国，但是他作为博翔的董事长，不能离这件事太近，否则容易引人怀疑。”
陆邵阳做人仗义，他出手很正常，晓晓悬着的心放下三分。
“那么，启东一旦起诉中盛，你又没法出庭，怎么办？没人能替你说话了。”
“顾老。虽然因为我的事情麻烦他老人家太不应该，但是在这件事上，除了顾老，没人还有这个身份和地位替我出席庭审。”
晓晓静静听着，终于点点头，半晌之后，她闷闷回复，“都是我不好。”
梁赋程伸手揉揉她的发，“给你哥笑一下。”
晓晓抬头故意装出不情愿地笑了一下，脑海中灵光乍现，她推开梁赋程，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屋子。
钱包放在书桌上，她打开，从夹层里取出一个小芯片，又从行李箱的暗格里找到读取芯片的卡槽，将芯片装入卡槽，又跑回梁赋程的屋子。
“这个给你。”
梁赋程疑惑看她，“这是什么？”
“录音。当时我去见王斯退，我怕他嘴上答应我，转头拿着我给他的资料又反悔，所以我就录下了这个。”
梁赋程目瞪口呆地看着晓晓，“录音？我的天，晓晓，我真是看不出你竟然能这么硬气，你这是思维缜密的程度，堪比特工了……可真是女中豪杰啊。”
“别闹，”晓晓提醒他这是正事，继续说，“他答应我之后，我就把这个录音笔拍到了桌面上，我不动声色地说，那我谢谢你了。”
梁赋程脑海中浮现出晓晓一边喝粥，一边拿出录音笔，静静地放到桌子上，就那么无声威胁王斯退的场景。
不知怎么，他竟觉得这一幕爽得他浑身舒坦，王斯退这种人也是横行商场的老手，估计他做梦都想不到，竟然还能被晓晓这个小丫头将一军，心里怕不是得气死了。
问题是，晓晓本身长得就有点稚气，也不是阴险狡诈的人。这种场景，堪比小白兔给大野狼下套。
“我想，王斯退宁可牺牲一架飞机也要让我命丧太平洋，估计就是因为这份录音。”
梁赋程点头，“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它。”
“那……”
他摆摆手，“走一步算一步吧，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我们没必要提早贸然出手，只等着对方出招就行了。”
晓晓若有所思。
“对了，你抱过来的盒子是什么？”
晓晓恍然回头，她转身拿过来盒子打开，“赋程，这是你买的吗？”
梁赋程一愣，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他连忙道，“额……对，不仅你们有圣诞晚会，我们也有，那位太太顺手就替你在亚马逊买了一套。”
晓晓怀疑看他，“可是这件衣服，没有标牌，甚至连品牌都没有。”
“呃嗯……大概是订制的吧。”
“谁订的？”
梁赋程看了看她，猛地一拍脑门，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预订卡，暗自取下预订卡上原来的名字部分，然后递给她，“瞧我这记性，是我订的，我自己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