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晴空站在凳子上,地面凹凸不平使得她很难把握平衡,摇摇晃晃了半天,终于站好后,她才眯着眼往台上瞄过去。
比武台宽大开阔,流扶苏倒的位置偏正中,从叶晴空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他的背影。
没有痛苦挣扎,却也没有立刻就起来。
凳子晃的更加厉害,叶晴空不敢再冒着生命危险看,稳了稳身子,先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下来的时候,她趔趄一下,不小心踩到了一旁的大叔,叶晴空揪着裙摆腆着脸到了个歉,在大叔凶悍的眼神扫射下,假意撩了撩头发,把注意力转移到比武台上。
短暂的混乱过后,台上又开始正常比赛了,流扶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神色淡然,没有痛苦的涩然,也没有被暗算后的懊恼,反应镇定的不正常。
主审官对刚才的偷袭行为不置可否,应该是默许了,随着主审官一声令下,比武重新开始了。
这也可以?这是光明正大的比武,难道连偷袭都可以?就像你在废寝忘食的备考,但是别人却轻轻松松的作弊了,并且老师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不科学!
台上打的火热,台下的众人也很火热,有反对的,有支持的,人声鼎沸,每个人都把自己主动代入到当事人身上,谴责声和窃喜声交杂在一起,不能更热闹了!
叶晴空沉默的观察着周遭的一切,撩起袖子擦了擦脸上飞溅过来的口水,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她不能坐以待毙!作为流扶苏唯一的后援,她必须时刻维护他的权益。
这次他侥幸逃过一劫,暗器并没有伤到他的要害,可是并不能保证没有下一次。
台上的剑拔弩张,台下的跟着瞎热闹,只有叶晴空一个人在奋力的往比武台前挤,她得给流扶苏讨个公道。
在叶晴空艰难的跋涉过程中,台上的比武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经过了刚才被纵容的暗器事件后,对方更加肆无忌惮,流扶苏几乎是防不胜防。
他用右手的剑挡住对方的剑势,之后身子顺势后仰,袍角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灰白的弧度后,稳稳的站在了一米开外。
对方也不甘示弱,第一次失势后,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就卷土重来,闪着白光的剑直直的冲流扶苏迎面刺来,直取人要害。
流扶苏岂会等死,没等他剑风扫过来就先行踮脚飞向空中,在起跳的瞬间调整了剑的方向,在下落的时候利用身体下降的速度增加了出剑的力度。
流扶苏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不过转瞬之间,在对手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流扶苏的剑已经近在眼前。
这次一定是势在必得。
流扶苏不敢再掉以轻心,准备一鼓作气以最快速度拿下对手,刚才那人的暗器虽然没有击中他的要害,但是确确实实的抢伤到了他,他不能再大意了。
虽说刀剑无眼,可是在关键时刻流扶苏还是下意识的偏了一下剑锋,他只是比武,只是为了赢回父亲的剑,这不能成为他随意取人性命的借口。
流扶苏收起了自己凌厉的剑势,象征性的用剑抵着对方的脖子,挑了挑眉峰,暗示对方认输。
如果对方认输,那么比赛就友好的结束,如若相反,就不能怪他手下无情了。
时间静止了几秒钟,对方神色低迷,似乎是有认输的意思,可是在他低头的一瞬间,眼睛里闪过的一丝精光依旧没逃过流扶苏的眼睛。
这里头肯定有诈,这人绝对不是真心认输。
认识到这一点后,流扶苏迅速的收起了剑势,把进攻转为防守,收剑的同时顺势侧了身子,只是还没等他来得及防御时,对方已经出招了。
尖细的针尖密密麻麻的刺进身体里,那种痛苦抵得上万箭穿心,流扶苏手里的剑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因为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而倒下。
刚才的暗器应该就是这个针,但是刚才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根,所以除了刚刺入时有剧痛外,缓过劲儿之后还是可以承受的。
这次的针的数量明显大大增加,如果不是他提前做好了部分的防御,现在恐怕早就被刺成筛子了。
流扶苏疼得扑倒在地上,对方并没有因此停下攻势,反而是准备乘胜追击,暗器延时,明剑取胜。
配合的真是天衣无缝。
真够小人!流扶苏在心里暗骂一句,在对方剑锋劈下来时利落的滚向了相反方向,因为这一滚,身上的针尽根没入。
那种利器刺穿皮肉,一点点穿进身体里的感觉简直让人疼得头皮发麻,连呼吸都快被抑制了,流扶苏滚了一下之后就觉得已经是极限了。
他跪起来,缓了缓身上的疼痛,还没等他缓过气,对方的剑又迎头劈过来,杀气腾腾。
这人怎么一刻不消停,这只是比武又不是真正的厮杀,干嘛弄得像是他杀了他全家似的,非得赶尽杀绝。
愤慨归愤慨,流扶苏不敢有一丝犹豫,挥剑挡了一下对方的剑后,利用脚蹬地借了一下力,迅速的后退了几步。
虽然又躲过了一劫,可是流扶苏已经精疲力尽了,他现在浑身刺痛难忍,胸口憋闷,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
针上一定有毒,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这人为了胜利还真是不择手段。
台上的人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可是在台下人看来,双方的攻势却不似之前凶猛了,大家的兴致渐渐熄了下去,于是都乖乖的坐回到凳子上,等待着最后的厮杀。
而这一举动正好方便了后头挤过来的叶晴空,没有了前头一堆的障碍物,她行动的更加利落了,叶晴空像只耗子似的从人群中,凳子间穿梭而活,眼看着就要到达比武台了。
上天就立刻给了她一个惊喜。
就在她冲向比武台的那一刹那,她刚想抬起头看看视野开阔的比武台,流扶苏就从她的面前飞过去了。
不是正常的用轻功飞,而是被对手甩飞的。
他的袍角从叶晴空脸跟前滑过,颀长的身体在空中画了条完美的抛物线,之后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当肉体和坚硬的石砖撞击发出沉闷的声音时,叶晴空才反应过来,流扶苏被打了?流扶苏又被打了!
流扶苏躺在比武台上动弹不得,他蜷缩着身子痉挛的影子印在叶晴空瞳孔里,将她原本就根植于心的恐惧无限制的放大。
主审官仍旧没有出声制止,眼看着对方又要提剑冲过来,叶晴空情急之下,扒在台子歇斯底里的吼:“主审官,对方使阴招,你再不管就要出人命了,快点喊停啊!”
叶晴空喊的大声,主审官也是习武之人,要想听到她的话完全不用费心,只可惜,听到了和听进去了是两码事,主审官听后,没有下令停止比武,而是不咸不淡的说:“这是规则,只要一方不认输,比赛就可以继续进行,如果流扶苏实在支撑不下去了,随时可以喊停!”
这种话流扶苏怎么可以说出口?成为一名强大的剑客是他毕生的追求,那是他宁死都不愿意抛弃的信念,怎么可能随意放弃?只要他喊停,就意味着他主动放弃了,认输了,流扶苏怎么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更何况,那是流扶苏父亲曾经用过的剑……所以流扶苏,更不可能认输吧,除非他死也不可能认输。
既然此路不通,叶晴空决定换一个突破口,她略微思索,又抛出了一个理由:“主审官,这么正规的比武还允许使用暗器吗?这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比武,怎么能使用下三滥的手段!那样即便赢了也不光彩的很!”
这次主审官连回答都懒得给她,直接挥手让比赛继续进行,叶晴空急得直跳脚,这个主审官怎么软硬不吃呢!
非得把流扶苏整死才甘心吗!
比武继续进行,经过了刚才短暂的缓冲,流扶苏渐渐的回过神来,勉强支撑着又接了对方几招。
可是即便如此,凭他现在的体力抵不过对方的攻势,不过转瞬间他身上的就又添了新伤口。
每一次剑锋扫过他,叶晴空就感觉自己的心脏狠狠地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失控。
当她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把锋利的剑刺进流扶苏的身体里时,她连最基本的反应都没有了。
所有的感官都在条件反射的接受着外界的信息,飞溅的血液,皮肉被刺穿的钝声,鼻腔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而嘴巴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等反应过来时,叶晴空浑身颤抖,带着哭腔的冲流扶苏喊:“流扶苏,咱们别比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你连命都不要了,还怎么当剑客啊!”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等落进衣领时,就变成了冰凉的一滴,叶晴空无暇顾及,她的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躺着的人,希望他能听自己一句话,不要那么倔,不要再逞强。
比武台上的鲜血渐渐蔓延开来,因为台上铺着细沙,所以血液不能快速流动,只是慢慢的濡湿了周围的沙砾,形成了一滩黑褐色的半固体。
主审官扫了一下流扶苏的情况,这样死扛的人还真是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