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到了公司,张勋的脸色一如既往的难看,即使我昨天加班很晚把邮件发给了他,见到我也没有一句话。不过比昨天好的是,今天他没有再吩咐我做事情,而是罗经理给我找来了公司的规章制度,让我先好好看看,在最后转正考试的时候会考到。
这些制度对我来说都不算太大的问题,只是现在要去记忆就显得有些吃力。我坐在角落自己的位置上,一边看一边在心里默念着,有时候忘了,可能就念出了声音。
“你不会默念吗?”张勋不满地抱怨了句,吓得我连忙闭上嘴……
之后他又不再说话,除了中途让我帮他倒杯咖啡以外,一直到下班也都是这样子。整整一个星期,我每天都面对绷着脸的张勋,心情自然不能好起来。但我慢慢地也习惯了这样的氛围,察言观色的知道了他每天早上要喝一杯茶,中午要喝一杯咖啡。
所以每天到了时间点,我也都会为他准备好。我始终相信,即使是一块冰,我这样慢慢地融入,也能把他融化成水,教我一些真正工作上的事情的。
可是来没有来得及把张勋这块冰融化成水,我就首先成了全公司上下的热门人物。
这天早上,我和往常一样去茶水间泡茶,远远的就听到几个销售部的人在讨论:“企划部来了个冰美人你知道吧?”
“知道,不是前段时间网上很火的原配嘛?”
“你说她和张勋的办公室,会不会冷得要穿棉衣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人家俩人早就捂热了。你没见张勋那来来回回都多少助理了嘛?谁待的时间超过了3天的?“
“嘻嘻……说的也是哦。不过原配婆家那么有钱,干嘛还来这儿受张勋的气呀?”
两个人叽叽咕咕的讨论了半天,我始终没有勇气走过去打断他们谈话。原本以为公司每天的忙碌之下,没人会再八卦那些事情,未曾想他们早就背后议论纷纷了。
等他们聊完之后,我才走过去泡好茶,端着进了办公室,正巧就碰上张勋。他看了看我手里的茶,竟然第一次冲我露出了微笑,但随即又冷冷地说了句:“早。”
即使就一个招呼,也让我欣喜若狂,感觉这几天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脸上随即灿烂地笑着:“张经理早。”
然后又是热脸碰到了冰上,他又不再说话。这种情况持续到中午快要到饭点的时候,办公室外面闹哄哄的一堆人围在前台,隔着玻璃能看见,好像是有一群人想要冲进来。
张勋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继续埋头做他的事情,而他都不出去我自然也不敢,继续整理着他昨天给我的一份资料。
没过多久,前台就急匆匆的敲开了办公室的门:“张经理,外面的人要找骆诗楠。”
我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找我?”
“是,他们是记者。”
张勋慢悠悠的抬起头:“有记者证吗?都是哪些媒体的,找骆诗楠是公事还是私事?”
“我不清楚。”
“不清楚你就急急忙忙的进来做什么?你回去告诉他们,要是私事等下班,要是公事走公司的外宣流程!”
然后前台就诺诺地退了出去,而我心跳开始加快,联想到早上同事谈话的内容,连忙打开了微博。果然,今天好多新闻媒体都在转载一张图片,就是我坐在办公室的背影和我平时路过外面时的侧影。”配的文字是:“被杀渣男的原配来我们公司啦。”
从角度上看,拍摄的人显然就坐在外面大办公室。张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我心里早开始狂躁起来,既然记者已经找到了这儿,那早晚也是要对我进行采访的。事情过了这么长时间,我想我有必要站出来说个清楚。
之前所有的不敢,不过是因为我钻进了另外一个死胡同,觉得我要是去面对了这些,就会让更多的人讨厌我,就会让宁川市的债主找到我。而往另外的方向想,如果我真的有什么罪,如果我真该死,法律为什么会放过我?
我手按着不停狂跳的胸脯,走到张勋面前:“张经理,外面的记者找我应该是关于一些私事,所以我想请一个小时的假,可以吗?”
“你能应付?”张勋根本不抬头,手还拿着鼠标在点着。
“我想没有问题。”
“好,一个小时。”
有了张勋给我的一小时假,我快步走出了办公室,径直走到前台推开人群,“你们都是来找我的吗?”
记者如同之前那般,又是毫无秩序地开始提问。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工作,我提高了声音说:“我接受采访,但是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
前台在旁边接了个电话,随后把我们安排到了公司一间空闲的接待室,还为每个记者都到了杯水。见到他们之前我紧张而害怕的,可真正坐在了一起反而觉得一点都不怕了。我想我需要的是说出事实,甚至有可能有了媒体的保护,梁沁和宁川的债主们也不能明着把我怎么样!
所以面对记者所有的问题,我都面带微笑地如实回答,只是在其中一个人问道:“骆诗楠女士,请问关于网上说的阴谋论,你是怎么看待的呢?”
关于我嫁入许家是场阴谋的说法,绝对是我的痛,它正如我已经受尽了委屈,却还要被人认为这些不过是我使用的手段。我冷静了下,反问记者:“如果是真是那样,你们今天会在这儿对我进行采访吗?”
她周围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我的情况清晰明了,如果真是场阴谋,的确不大可能会到这儿来做个小职员。
之后大家的态度明显友善了许多,另外有有人问道:“那许落到底是不是许家的亲生女儿?”
随着回答的问题越来越多,我也显得比刚才轻松了不少,耸了耸肩:“许落4岁的时候,我也还在娘家。”
在结束的时候,我站了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我骆诗楠在这儿恳请大家,一定要客观的报道我们今天谈话的内容,谢谢大家了。”
记者不过是因为事情发生之后一直没有找到当事人,所以每次知道我在哪儿之后,总是第一时间蜂拥而至。而现在大多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为难我。
送走记者返回办公室,张勋还在忙。我不敢打扰他继续忙我自己的事。他忽然冷不丁地冒了句:“一小时10分钟,你超假了。”
“对不起张经理,我……”
“在我这儿守时是必要条件,下不为例。”
我真的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要知道就在昨天客户交流会上,因为客户迟到他可是当场甩脸就走,且把这个客户的方案移交到了另外的企划人手里。而如此严苛的他,竟然告诉我下不为例?
我像是得了恩赐似的频频点头:“谢谢张经理。”
第二天一早我刚到公司,就接到了许落打来的电话,“骆诗楠,你还有完没完?”
“三姐,我怎么了?”我反问。
“事情尘封了这么长时间,你非得又要拿出来炒炒才舒服是吧?你是不是觉得这段时间太过憋屈想要装下可怜?再说,你装你的可怜,你把我扯上做什么?”
办公室里很安静,我忙把声音调到最低,打开新闻想看看到底媒体都怎么说的。出乎意料的是新闻并不是以采访到我为标题,而是打着:“骆诗楠隐晦承认,许落并非许家亲生。”
经过这次采访,我天真的以为当时的和谐真的是所有记者对我报以同情,会很客观的把整个过程报道出来。但我始终还是把他们想得太简单,他们要的不过是有噱头的新闻,不会真正顾忌会对当时人带来什么影响。
许落气急败坏不停地说:“骆诗楠,我还是那句话,别以为我爸妈同意放过你,就代表我能放过你!”
“可是三姐,你为什么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一句话噎住了许落,她瞬间明白了自己太过于突兀,挂断了电话。
这一整天不太平的事情不仅是许落,大部分同事上班之后,我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别人在背后议论我。有的话说得还特别难听,什么我是因为出轨离婚不成找奸夫杀了许盺霖,什么我是为了许家的财产反而把自己给作了进去。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更为严重的是,企划部主管听到了大家的议论,竟然把我叫去了办公室:“骆诗楠,你作为公司还没有过考核期的新人,如此的影响对公司的声誉也不大好吧?”
“主管,他们说的都不是……”
“真假暂且不论,公司是供大家工作的地方。但因为你的到来,大家聊天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这样已经严重影响公司的工作氛围了你知道吗?”
张勋推开办公室的门:“我觉得你应该查查是谁把这件事捅出去的吧?”
“哦?”主管对张勋的到来很是意外,更是没有想到他会帮我说话,“怎么说?”
“工作时间拍下同事照片传微博,这算不算违反规定?骆诗楠接受采访向我说明过情况我也批准的,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张勋说完直接对我说:“你先出去吧。”
我悻悻地离开主管办公室,还有些莫名其妙。这个他们口中换了无数助理的金牌策划,到底今天是撞了哪门子的邪?
因为张勋,我的工作也得以保留了下来,同样因为他,拍照发微博的同时被开除。而从此之后,同事虽然不会当着我的面儿说什么,但我也会听到他们私下议论,看到我的时候也会绕道,一副得罪不起的样子。
张勋在之后只说了一句:“埋下头来好好做事。”
也许是为了消除这件事的影响,也可能是许落为了隐瞒什么。半个月之后的一天,我偶然翻到新闻上,说是张滢就正式向许家提起了诉讼,而许落面对记者,一副义愤填膺对张滢恨之入骨的样子,说许家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孩子交给像张滢那样的人,而且也表示已经和律师沟通过,对赢得官司有十足的把握。
她们这番作秀的行为,我只是在心里冷笑。毕竟那天我是亲眼看到她和梁沁出现在同一间房间,毕竟梁沁亲口告诉我,是她带走了张滢。
默默地关掉新闻界面,整理着张勋明天一早要用的PPT和相关资料。明天的客户见面会很重要,连一向不把客户放在眼里的张勋,今天也提醒了我一定要仔细整理,切记不能出半点差错。因为涉及整理张勋之前类似的成功案例,我晚上又加了个晚班,到晚上10点多还没有整理完,无奈肚子饿得难受,暂停了下手上的工作匆忙下楼准备买点宵夜。
刚走出公司,迎面走过来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们在一左一右站在我旁边,停在正前面的一辆商务车上,陈亦梅打开车门,探出个头:“诗楠,妈等你好长时间了。”
“妈……”习惯性地这声妈喊出来,一下卡到了嗓子眼儿里。
陈亦梅点点头,“上车吧。”
我紧张到了极点,不知道陈亦梅从A市来到滨海找我,到底是要做什么。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表明上确实没有做过伤害的我的事,我找不到理由拒绝她。低着头缓缓地走了过去,站在门边问:“妈,你怎么来了?”
“你这孩子,出事后这么长时间妈也找不到你,能不担心嘛?”陈亦梅说着,伸出手要把我往上拉:“上来,我们母女好久没聊天了。”
我知道她找我一定不会是好事,但还是跟着垮了上去,坐在她旁边先开了口:“妈,盺霖的事……对不起。”
“别和妈说对不起,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这些事情都是有因有果,不能全怪你。”
不知道为什么,陈亦梅现在在我面前说这些话,惹得我想哭。竟然有些怀念以前在许家的日子,虽然许盺霖成天在外不归家,虽然毛毛不在我身边,但至少我生活安定,至少不用揣测别人的心思啊。而现在,面对每个找我的人我总是要先害怕,再去想她是什么目的。
陈亦梅又说:“虽然盺霖出事了,但你和我们许家的情分还在那儿呢,对吧?“
我抬起头,把眼泪往回倒了倒,“是……”
“诗楠,这件事妈打心眼里没怎么怪过你,妈也知道你挺为难的。”陈亦梅有些煽情地说:“可是妈能求你件事儿吗?”
“您说……”
“你能不能和小张说说,撤回掉这次的官司?你也知道,盺霖的事情对我们CC集团已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这边刚刚消停了,小张这儿又开始……”
“您是说张滢要回孩子的事?”
“嗯。”陈亦梅把我的手拉在自己手里,慈母般地拍打着我:“我也是当妈的人,也知道失去孩子的感受。妈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只是觉得毛毛和多多在我们家,总比跟着你们俩这样漂泊不定的好些呀?妈想的是,等有天你们生活都安定下来,我也老了,随时可以把孩子还你们的嘛?”
我瞪大眼睛看着陈亦梅,一时难以理解她为什么会把张滢起诉的事情联系到我头上来?半响,我向她解释:“妈,您的意思是张滢的官司,是我怂恿她打的?”
“那还能有谁?”陈亦梅伪装的表情和语气瞬间收回,“要不你干嘛把她从那种地方救出来?”
我心里咯噔了下,难道连给张滢下药这事,也是陈亦梅安排下去的?陈亦梅像是看懂了我的想什么,解释道:“你别误会,只是我接到起诉通知书后让人去查了下她。她有过戒毒史,而送她去戒毒的人就是你,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