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灭间，整个人仿佛还处在方才满是鲜血的梦境中，未曾脱离释放。
崇寒惊恐坐起，手撑着额头，忍不住低低呜咽了一声。
“怎么了？”颜惜兮睡眠一向很浅，听到响动，立刻醒来，模糊的光影中，只看到崇寒坐在那里。
没有人回答，崇寒一动不动的捂着眼，肩膀隐约好像还在颤抖，颜惜兮掀开被子下床，蹲在了他旁边。
“做噩梦了吗？”
颜惜兮又轻声问了一句。
光线太昏暗，她看不清此刻崇寒的神情，但必定是狼狈和失控，不想被外人看见。
房间只剩下呼吸声，颜惜兮咬住唇，看着面前的人。
他的身影像是于黑暗融为一体，轮廓模糊，隐约勾勒出的线条，肩背佝偻，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颜惜兮迟疑地伸出手，缓缓放到他头上，轻轻碰了碰。
“没事了……”
话音刚落地，整个人就被揉进了一具温热坚硬的胸膛。
崇寒紧抱着她，力道凶狠又决然。
颜惜兮颈间传来湿热的气息，周围包裹着熟悉又陌生的温度。
崇寒埋头在她肩上轻蹭了两下，颜惜兮回神，伸手抱住了他。
好像是在梦中，恍然又飘忽，颜惜兮只希冀这一刻长一点，再长一点。
两人于黑暗中静静相拥，不知过了多久，崇寒终于松开了她。
“你睡吧，我就在旁边。”
颜惜兮动作很轻，帮崇寒掖好被角。
正准备走出去，刚转过身就被人抓住了衣角。
崇寒不知何时又醒了，声音很哑，费力地对她说：“我想和你一起睡……”
颜惜兮躺到床上，伸手关掉了灯，只留下床头柜上一盏小夜灯，灯光温柔。
崇寒怕黑，她记得的。
崇寒本来是背对着她的，关了灯后翻了个身，把小脸埋进她的怀里。
崇寒搂着她盈盈可握的腰，下颚轻靠着她的脑袋。
鼻翼间传来似有若无的少女馨香，在黑夜里显得更加清晰。
过来不久，两人的距离拉远。
一秒钟不到，崇寒又靠了过来，整个身子都紧紧贴在他的身上，环着她的腰，小声嘟囔着：“抱。”
……
半夜的时候雨越下越大，颇有一种要洗刷整个城市的猛烈感。
崇寒半梦半醒间听到打雷的声音，皱了皱眉头，下一秒就感觉到有人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雷声渐远。
颜惜兮这一碰到崇寒的脸，才发觉到不对劲。
他身上的温度很烫，比正常体温要高出不少。
颜惜兮的倦意瞬间消散，起床倒了杯温水，又找了退烧药，扶着崇寒的身子喂她吃下去。
崇寒浓密的睫毛紧闭着，唇色苍白。
颜惜兮心疼，等他吃完药，帮他在额头上贴了退烧贴。
崇寒基本上是属于将醒未醒的状态，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但有颜惜兮陪着他，无论是什么都很好。
……
半夜崇寒果然又做了噩梦，颜惜兮还没睡熟，几乎在他惊醒的后一秒跟着醒来。
“怎么了？梦见了什么？”她很快起身坐到床沿。
崇寒还没回过神，直到她摸到他手心的冷汗，才渐渐清醒。
颜惜兮抱了抱他，低声安慰，“没事了，都没事了。”
他不想说话，她就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他，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他的手背。
崇寒在这种温柔的力道里有些犯困了，眯着眼睛看她，“我想睡觉。”
说着就要躺下，崇寒在旁边看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刚才还闹着说困的人现在仿佛又精神了。
“睡不着？”
崇寒点了点头。
“现在几点了？”他忽然间问。
“两点左右。”她回了一句。
“你不用管我，自己去睡吧。”
她轻轻地笑，“没关系，反正我也睡不着。”
崇寒躺在床上，却不敢闭上眼睛。
天花板洁白单调，他盯着那里，一动不动。
“阿寒……”
颜惜兮躺在他的旁边，空气持续安静，两人肩并肩，相隔不过几厘米。
她忍不住叫他。
“嗯？”
木然如雕塑的人缓缓动了动，却没有侧过头来看她，目光依旧落在惨白的天花板上，眼里没有一丝神采。
“你在想什么？”
崇寒：“……”
“是你爸爸的事吗？”
“不知道，乱糟糟的。”
“愤怒，呻吟，尖叫，血，恶心……”他茫然呆板的吐出一个又一个的词语，勾勒出一幅残忍至极的画面。
崇寒呼吸一窒，心脏有些紧缩，喘不过气来。
崇寒耳边有着尖叫声，呻吟，惊呼，眼前闪过一张张慌乱的脸和那男人得逞的笑。
隐约好像听到了婴儿啼哭。
最后这一切，都扭曲成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拽住了他，一点点往下拖去。
他低头一看，底下是万丈深渊。
颜惜兮垂眼，声音很低：“阿寒。”
“嗯。”
“有些东西是没办法改变的。”
隔了一会儿，他又说：“我一直都陪着你的……”
颜惜兮的语速不紧不慢，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睛，“无论发生什么，我一直都陪着你，永远都是。”
颜惜兮和他对视了好久，眨了下眼睫毛，半跪在沙发上，直起身子用唇瓣轻轻碰了碰他的眼睛。
“你知道吻眼睛是什么意思吗？”颜惜兮贴着崇寒的鼻尖，冷不丁问道。
“什么意思？”崇寒挺配合。
颜惜兮往他怀里蹭了蹭，小声说：“一眼万年的意思。”
崇寒听清楚了，勾了勾唇角。
身旁有人靠近，放在床单上的手被轻轻握住，颜惜兮在他手心里挠了挠，有点痒。
“阿寒，我帮你想个办法。”
柔软的女声，气息绵长，平缓安稳。
宛如瞬间乍破天光。
崇寒茫然转头，看见了颜惜兮在灯光下明亮的笑脸。
客厅侧面，有一扇墙高的酒柜，里面摆放着各种年份不同品种的红酒。
卧室茶几上，随意放着几瓶红酒，高脚玻璃杯里盛放着酒红色液体，轻轻端起，酒液荡漾在杯壁，留下一层浅浅的红。
崇寒和颜惜兮并排坐在沙发上，他垂眸看着手里的酒，神色有些恍惚，眼底复杂难辨，不知道在想什么。
颜惜兮见状在一旁出声。
“我上次就是喝了酒，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试一下，就算没用喝多了应该也可以很快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