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川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只是她抱着侥幸心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许如晴。
“你跟踪我？”她实在厌烦这样的行径，对眼前的贵妇也谈不上多尊重了。
许如晴不屑的笑，“我对你没那个耐性。”
温泠秒懂。
她盯的是自己的儿子。
恐怕是从昨晚盯到现在。
只是碍着温泠那会出了事，许如晴也识趣，没在那个时候阻挠他。
“吃饱了没，”许如晴淡淡的看向贺知川，“回趟家，聊聊。”
说着转过身，“带上她一起。”
目送她上车走远，温泠僵着的身子才动了动，“我要去吗？”
贺知川低下脑袋，目光温和，“你想去吗？”
扪心自问，温泠不想去。
许如晴的阶级观太重了，让她很不舒服。
她仰起脑袋，看到男人眼底的倦色，“我去吧，她喊我去。”
这个节骨眼上，温泠不想让贺知川再为自己分心了。
“只是见个面，”他搂过她肩膀，仿佛安慰，“我妈不会难为你。”
“那可不一定，”温泠慢吞吞的坐上车，把窗户关紧，“她跟我单独见过面。”
这件事她本来不想说的，但到了现在，瞒着也没意义。
车子启动，从巷道里穿过，贺知川表情凝重，“跟你聊什么？”
“她说会让我继续待在公司，”温泠目视前方，没什么情绪的，“只要我做个听话的……人。”
是情人，名不正言不顺的那种。
但那个词太伤人，温泠眼皮微颤，没勇气说出口。
“情人。”不过男人理性，偶尔显得冷血。
他说出这个词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替她补充而已。
温泠低着脑袋，盯着自己的掌心发呆。
昨天挣扎时手心也有伤，现在结痂了。
半晌，她忽然抬头，很认真的看他，“不是的，不是情人，”大眼睛湿漉漉的，无比单纯，“你是单身，我也是，我们在一起只是不方便公开，不是她说的那样。”
从头至尾，无论外面人怎么讲，或者身边人怎么想，她都近乎执拗的坚守想法。
贺知川神色复杂，眼角余光瞥过她，没接话。
车子在半小时后抵达贺宅。
儿子大了无论婚否都要自立门户，而贺知川成熟的早，从高中起就不在家里住了。
这么些年过去，每次回家，他都有种压力倍增的感觉。
若不是大事，他不愿回来。
熟悉的双开门往里抵着墙，一眼望去就是恢宏的高顶大堂，往左侧走，视线扫过悬框巨画，温泠看见了坐在紫檀茶台边悠哉品茗的许如晴。
热雾后头她神色不明，但依旧那副瞧不起温泠的态度，只抬了抬手，喊贺知川，“坐吧。”
给蟾蜍茶宠喝了头杯，许如晴不慌不忙的又补一句，“我是没想到她有天会走进我的门，年纪大了，什么事都赶得上。”
贺知川本来抬了脚，这会又顿了动作。
他不卑不亢的站着，秉持对长辈的礼貌，“这扇门也旧了，谁走进来都不意外。”
温泠听见这话，马上吓出一身冷汗！
这句话或许可以解读成玩笑，但也可以理解为他是觉得自己大了，母亲老了，有些事不该多管多问，大惊小怪的。
“贺总。”她小声提醒他。
许如晴眯起眼睛，却没有动怒，只是认真将两人打量。
末了，忽然笑笑，“你生妈妈的气了。”
又看向温泠，“你倒是沉得住气。”
“许阿姨跟我没有隔阂，我没什么气要沉着的。”温泠冲她微笑，很客气的往前走一小步，不动声色的拉着他一起坐。
“昨天的事我知道了，”许如晴敛起笑意，平视温泠，“我替小浔跟你说句对不起。”
贺浔不是她生的，见到他一再生事，很难讲许如晴真实心情究竟如何。
但她能说出这句抱歉，还是让温泠很意外。
她沉默着。
“一句对不起，不好抹平这事。”贺知川不咸不淡，忽然开腔。
许如晴垂下嘴角，露出一丝惫态，“他毕竟是你弟弟，看在你爸的份上你也不能动他，”她摩挲着茶碗边沿，若有所思的，“况且接风宴那天你做的确实太过，连我都看不下去。”
“他咎由自取。”贺知川淡声。
温泠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忽然想到贺浔发疯时确实反复说起那天。
眼前人到底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她眼角余光悄悄放到贺知川脸上，却隐约见到他眼底的生疏，狠戾。
是温泠不曾察觉过的陌生。
她心慌，又端起杯子埋头喝茶。
“我不管他是不是自找的，但他现在还是你弟弟！”许如晴恼了，重重拍击桌面，“外面人都等着看我们笑话，这个时候你要稳着，我会找人看住小浔，让他先在国内安生一段时间。”
“风头过了，把他送远点，”许如晴果断道，随后又看向温泠，“我也希望你能原谅他，该给的补偿我不会少你的。”
她看着门外，“我跟你说的就是这些。”
温泠会意，她有话要跟贺知川单独说。
“原谅谈不上，但我答应您，不会声张。”温泠不想他为难。
她站起身，“我出去等你。”
贺知川颔首。
见她走远，许如晴表情终于放松，“妈也很尊重你了，这件事你想怎么补偿她都行。”
他笑笑，“温泠什么都不缺。”
许如晴也笑了，“穷人家姑娘靠近你都是为了钱，什么都不缺惦记你做什么？”
贺知川不语。
她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竟然笑出了声，“你真是傻！总不会以为她只是爱你吧？”
许如晴怒其不争的摇头，“她靠近你必然有所图，只是你现在没发觉而已。”
“妈不会骗你，一个女人要是真爱你，不会这么逆来顺受忍着你，她早崩溃了。”许如晴过来人，眼光毒辣，“她人不错，沉得住气，谋的东西恐怕很大，妈不想你跟她多缠下去。”
贺知川无波无澜的垂着眸。
喝着茶。
许如晴顿了顿，又不再说了。
本来贺知川做的不错，也算是尊重她。
怪就怪贺浔忽然冒出来差点折腾死温泠，这下男人恼了，她也不好再干涉小辈的事。
搞不好，母子之间也有隔阂了。
“先不说这个，”许如晴语气放轻，又烧上开水，“昨晚上你忽然走人，让伍家很难堪，要有所表示才好。”
虽然贺家远在伍家之上，但是两边长辈交好，他要是不尊重伍家，会被人说是仗势欺人，有损口碑。
贺知川也讲理，“我会亲自去一趟伍家。”
“不仅要去，”许如晴抬头看一眼温泠的方向，“说好的事情，也不要再拖了，你这次去，伍家必然要跟你谈清楚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