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鹤湖公馆。”
温泠收到信息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半。
今天天气不好,小雨绵密,闷着初夏的热,让她浑身发腻。
她并不想出门。
况且他总是这样居高临下的态度。
可纵使心里嘀咕许多,温泠最后却还是乖乖换了衣服,稍做打扮后拿上了车钥匙。
从门厅走过,她视线掠过墙角的盒子时稍作凝滞。
那是贺知川的订婚戒指。
上次他来光顾着“看电影”了,谁也没记起这一茬。
虽然婚没订成,但戒指还是膈应人的存在,让温泠难免想起他对伍恬恬一番“爱意”。
她冷了冷脸色,进屋将盒子抱起,扔去了后备箱。
车子一路疾驰,到鹤湖公馆时差不多午夜。
她轻车熟路进院,摁响视讯门铃,“贺总。”
几秒后沙哑男音传来,“进。”
温泠一手抱着盒子,一手推着门,“我进来了,”客厅空空荡荡,灯也暗着,她便把视线挪向楼上,“贺总?”
二楼走廊的灯亮着,她慢慢上楼,看到书房也关着,只有卧室开了门。
温泠迟疑了。
上次他的暴力行径她还记忆犹新,要说是三更半夜去异性卧房没有暗示的话,她不信……
“贺总,”温泠站在门口,规矩的敲门,“您还好吗?”
半晌,里边传来他挺无奈的回话,“你是来探视病人的?”
温泠推开门,挺不好意思的,“你没事那你半夜喊我来。”
屋里开的氛围灯,他穿着宽松睡衣半躺在阳台的软椅里,说话时头也不回,“进来。”
她抱着盒子走过去,放在他面前的小木桌上,“你上次忘了拿走。”
贺知川斜眼一扫,漫不经心的,“没拆?”
绑带那么美,温泠怎么敢拆。
她慌忙摇头,“当然没有!”
他又从鼻腔里扔出一个“嗯”,敛着眉眼打量阳台夜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温泠坐在他对面,絮絮叨叨说起最近一周公司发生的事,除却几个大单她不敢做决定,其余小事她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说到后面她自己都觉得枯燥,视线失焦的垂向灯火远处的夜幕。
鹤湖公馆依山傍水,地理位置绝佳,他这一栋又是楼王,有钱也买不到的地方。
温泠来这里的次数不算多,今天是第一次有机会仔细打量它的环境,便忍不住夸起来,“你这里的视野比我家好太多了,要是乌龟养在这里,一定长的更肥!”
“养在这?”贺知川掀了眼皮。
她便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养在这不就是她住在这的意思?在他的订婚宴刚被搅和后说出这种话显得温泠目的性太强,太心机了,好像不择手段要做这屋子的女主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眼里的亮光又熄灭,双手无助的搭在腿上。
贺知川静静睨她,几分钟后又挪开视线,不咸不淡的,“拆开看看。”
她愣了一下,指了指盒子,“这个吗?”
“嗯。”他看上去情绪稳定,不是故意讽刺。
灯光温柔,衬托他眸光也温柔。
可温泠却不知道怎么接下这句话。
拆一个他准备送给别人的礼物,有什么意义吗?
她根本不屑,于是声音也冷淡,“我没兴趣。”
“是按照你选的款去做的,不想看看成品吗?”贺知川还耐着性子,似乎觉得她应该为这个提议高兴才对。
温泠失笑,“所以,如果它做的很好呢?”
“那就给你。”他说的很认真,语气也无波澜。
可这对于温泠来说挺讽刺的。
他越是从容,越是不在乎,就显得她越像小丑。
在贺知川眼里,她搅黄订婚宴,觊觎的不就是这枚戒指代表的身份吗?
他故意说送给她,算几个意思?
“伍恬恬的东西我不要,”温泠忍着酸劲,又不敢对他发脾气,崩的嘴唇微微抖,“或许我以前希望你跟她的事黄掉,但这次视频是贺浔发的,你应该清楚!”
气氛忽然静默,只有她紊乱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暴露她失控的情绪。
贺知川今天很淡定,从见她到现在,连眉梢都没挑一下。
他耐心的等温泠恢复镇静,在凌晨一点时终于开口挑破沉默,“现在呢?”
她一脸懵懂的看他。
“现在你还这么希望着?”
希望他跟伍恬恬别在一起吗?
贺知川明知故问。
温泠便懒得回答,径直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可他却忽然不肯。
“留下来。”贺知川拢了拢宽松的上衣,从温泠身后走来,双手摁着她的肩膀推她往前,“柜子里有衣服,随便穿。”
“不行。”
“只是睡觉,”他一脸倦淡,“我还有话跟你说。”
温泠很意外他最后的这句话,没有上下级的距离感,更像是情侣间那种日常的缱绻。
她最终答应下来。
夜里上床时她穿的是贺知川的衬衫,上头遮的还好,就那修长两只腿总在外头晃荡,整的她很不自在,于是换好衣服后就匆匆往被窝钻。
贺知川倒是一本正经半靠在床头,懒散的,“都见过多少回了,还遮。”
温泠撅着小嘴,“那你怎么不光着?”
“我可以光着。”
“... ...”
说不过他,温泠便乖巧的枕去他臂弯,盼着他安静。
贺知川倒也配合,熄灭床头灯,陪着她一起平躺下来。
夜里谁也没睡,一起睁大了双眼盯着天花板发呆。
好几分钟过去,她忍不住推推他,“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嗯,”不冷不热的,“我最近总想起读书时候的事。”
那是他在西州理工时的经历。
温泠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这段故事,倒是聚精会神听的认真。
原来贺知川从前也有自己的梦想,还曾打算浸心学术以后当个大学老师的。
这倒是跟她不谋而合。
而且在专业成绩来看,枕边这个学长可比她留校任职的机会大多了。
温泠向来觉得自己有眼光,选中的男人不仅外形优秀,气质卓越,而且学识惊人,客观讲,也是风度翩翩的。
除了渣的厉害了些,他在她心里是近乎完美的。
“那你为什么没有继续读完呢?”她是为了复仇迫不得已结束学业的,可贺知川什么都不缺,干嘛放弃梦想?
“家里急。”他显然不愿多讲,随便几个字算是回答。
温泠便忽然想起那次陈梓生教授所讲的“某个学生”,似乎也是退学了的... ...
“你以后还可以再去读的,”她抿着嘴,眸光黯淡,“我多羡慕你们这样的人,不愁学费,没有负担,家里催的话完全可以商量嘛,读书也不耽误时间的。”
她并不完全理解贺知川当时的处境。
而男人也不愿解释。
他只淡淡笑着,忽然侧过身子看她,认真问,“你还想继续读书吗?”
温泠想,但也不可能跟他坦白自己的身份跟经历,便只是笑笑,“想啊,我可以考个在职研究生。”
她不想聊这个心痛的话题,便主动挪开话锋,“对了,你说家里催,主要是谁不让你读啊?”
贺知川本来不想说的,但是她眸光清澈,或许叫他有所触动,便坦白了,“我妈。”
“许阿姨确实蛮强势的。”温泠不晓得怎么形容她。
“嗯,”说起许如晴,他的情绪便忽然冷下去,于是撑起身子,俯看着温泠,“订婚宴黄了以后,我妈做了个决定,恐怕是我也拦不住的。”
她怔了怔,静静地与他对视,“跟我有关的吗?”
他便垂眸,情绪深藏,“只跟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