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了小半分钟才进到电梯。
上午的时间总是很快，工作任务没做几样，眨眼就是两点。
温泠睨着日程表，将忐忑的心情收了收，独自往楼下去。
车已经在地库等着。
她去的时候贺知川一手搭在方向盘，一手把玩手机，姿态还挺放松，见到她来，才车窗降半，“迟到了。”
“做事情投入就忘了看时间，”温泠钻入副驾驶，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开车到那得三点多吧？”
“不堵车的话。”贺知川指了指后座，“给你的。”
温泠半侧身体够着去拿，嘴中好奇道，“什么啊？”
袋子一拿到手，她便马上有数，匆匆打开一看，竟然是超大杯的麻薯椰奶！
“贺知川，你很贴心诶！”她现在心情震荡，还就需要甜食平缓一下。
虽然男人只是阴差阳错买对东西，但终归一份好意，温泠太开心，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他下颌一口。
这个动作显得她特别可爱，又温柔。
眼睛亮闪闪跟装了星星一样。
贺知川眼角余光瞥下来，唇角也勾起弧度，“走了，”没温暖上两秒，他补充，“别撒我车上。”
温泠，“... ...放心吧。”
她感觉身边这个男人也不是不能宠她，但本质上他还是习惯了高姿态。
当着他的面在副驾驶吃东西也不是头一回，但吃他特意买来的绝对第一次。
她前面还忐忑，现在又激动，情绪落差有些大，花了小半杯的时间才缓和。
这时车子已经开出市区，上了快速路。
温泠看着自己曾偷摸摸走过无数次的大道，心里百感交集，“贺知川，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再见？”
他皱眉，眼角余光侧来，眼神表达，“？”
“不是每天说的再见，像是那种寻常说了一句，结果就真的没见了，或者... ...”温泠瞳孔忽然震颤一瞬，随即表情从困惑直接降到落寞，“或者明明一切正常，连告别都没有，生活就天翻地覆。”
在地库的时候遇到展恒，她还不懂为什么一句“再见”给她这样奇怪的触动。
现在她才反应过来，是因为当下她心里记挂着七监的父亲，情绪其实很压抑，所以被那个词勾起了潜意识的思念跟遗憾。
温泠一直觉得自己家庭美满，爸妈都对她很好，生活也是越过越向前，怎么会突然一下天降无妄之灾，搅散好好一个家？
贺知川松开足下油门，眼神有一瞬飘忽，张了嘴，却犹豫，最终说道，“没有。”
他一直是个利落的人，很少会出现这样的迟顿，温泠见状，侧过大半个身子紧凝他，“你刚刚想说别的。”
这会儿的她还挺强势，有种非要逼他说点什么的意思。
贺知川可没惯着她，眼皮一压，凌冽两道视线投过去，似乎觉得她太“越界”。
“我只是关心你嘛。”她便缩回脑袋，“不过你没有也正常。”
到底是“少爷”，她身上的遭遇绝对不可能发生在贺知川身上。
车内气氛忽然安静。
这个话题结束的很突然，两人都好像陷入到自己的情绪里，融洽的不再交谈。
直到车子下了快速路，往温泠越来越眼熟的建筑物前靠近时，一直没吭声的男人忽然开口，“我没有来不及再见的人，但天翻地覆，我有体会。”
车子靠边停下，他说话时也不曾看向温泠，只面无表情的拉开车门，“下车。”
温泠眼底的讶然也是一瞬即逝，很快猫着身子出来。
她看上去很平静，实际心底里迭浪千层。
真没想到，贺知川刚刚跟自己说了那么心底里的感受。
他一点点在给她打开心扉。
温泠珍惜这种变化，也深知自我空间的重要，所以没有追问下去。
她只佯装寻常的站在烈日曝晒的草地上，张望前方大门，“进去吧。”
“嗯，”贺知川牵起她的手，走没两步，却忽然停下脚步看她，“你很怕？”
“啊？”没想到自己忽然被问，她本能的紧张，心跳的差点蹦出来，“没，没有啊。”
实际上，温泠整个人都开始放空，满脑子都是下一步会怎样。
这个地方她来了无数次，却一次都没敢进去。
也确实是怕，怕的太多，最怕一冲动毁了翻盘的希望。
“你手都湿了，”他抬起手背去触碰温泠的额头，“有没有不舒服？”
贺知川问话时也谈不上多关心，总给人一种询问下属日常工作的姿态，让她既习惯，又别扭，“这么大太阳，我热嘛。”
越被追问她越焦虑，便赶忙拉起男人的手往前大步走，“快点，进去就凉快了。”
或许也是真热，贺知川倒是听劝，牵的她很紧，加快脚步进了大门。
探人都是要律师预约的，他的律师早早就在里面侯着，温泠作为随同并不能一起进去，只能在这儿等着。
她乖巧的坐在凳子上，耳朵竖起，一直朝着贺知川的方向。
当听到他们走流程，要说出探视人姓名以及被探视人姓名时，温泠的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去看他。
偏这时，专注走流程的贺知川忽然回头，也看了她一眼。
就这一眼，好似深不见底，像巨浪裹挟她，耳边再也听不清别的声音。
只有心跳砰砰。
温泠看到他跟身边的律师说了什么，然后朝自己走来。
“温泠。”
“温泠？”
“我在，”她忽然一下醒来，猛的站起身，“怎么了？”
“进去要一会功夫，你一个人在这要不要紧？”他这回语气很柔，有点儿男朋友的意思了。
温泠抚着心口，“不要紧，”见他转身要走，她又鼓起勇气追问一句，“你去见谁啊？”
贺知川细看她一眼，脸色平静，“一个财务，他给很多明星规划过收入风险，韩耀那边给了三个人选，我来找他问问底细。”
原来只是为了工作么。
温泠淡淡的点头，“噢。”
是自己把事想复杂了。
贺知川此行只是合作的第一步，“知彼”。
知道一切不过巧合，贺浔所谓的“查你”只是多虑后，她一颗心总算放下。
温泠在外面并没有等太久，差不多四点半，探视就结束了。
他们几人在门口聊了会，作别后，贺知川又带她返程。
路上，她好奇的询问，“你最后问到了什么没？”
“问到了。”
“那人选定下了吗？”
贺知川扫脸解锁自己的手机屏，展开跟韩耀的对话框，递过去，“第三个，”又道，“帮我也跟韩耀说声。”
温泠点头，快速的输入信息，随即点开图片，放大，眉头却逐渐锁紧，似乎困惑。
照片上的脸，她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