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他睡得很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她陪伴的原因，贺知川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饿醒了。
起来时，汤在灶上小火煨着，暖洋洋香喷喷。
男人奔波这些年，第一次有了种家的感觉。
他心情很好，自己去厨房拿了碗，甚至主动的给温泠倒上一碗，关心着，“你也吃，你太瘦了。”
她很惊讶，捂着嘴巴道，“我还以为你没发现呢，我确实轻了五斤。”
就她这个身高，五斤不应该很明显的。
可男人倒是一语道破天机，“腰细了，胸也小了。”
温泠无语。
两人喝着虫草花排骨汤，她抿的慢慢，心里很多思绪。
半晌，忽然开口问他，“最近你也是焦头烂额，家里面给了你很多压力吧？”
贺知川很能逞强，“还好。”
“贺浔要在国内待多久？”
他毫不犹豫，“不确定。”
言语间有犹豫，似乎想解释一下，最后却又作罢。
温泠理解，低下头跟着喝了几口汤。
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片刻后，一碗见底，她拿出纸巾擦嘴，“其实你们的家事我不该问的，只是贺浔的事让我总不踏实... ...”
不等她说完，贺知川放下勺子，径直抬头，“你问。”
看不出他喜怒，但既然他发话，温泠不能错失机会，便鼓起勇气道，“他那天来找我，口口声声是受了侮辱，说你对他太过分了。”
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这个话题是否敏，感。
贺知川拿着湿纸巾，不急不慢的擦着手，“他自找的。”
“可你对他能做什么呢？”温泠不理解贺浔的愤怒从何而来。
“想知道？”他敛眸，神情晦暗。
那一瞬的疏离，其实让她打了退堂鼓。
但温泠终究是见过世面的，想知道的事，破除万难也要了解，“想。”
毕竟，她为此吃了苦的。
贺知川眼皮低垂，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接风宴那天你也在，我邀请了叔伯姑嫂，圈内熟悉的人几乎都到了。”
差不多三十几个，都是有名望的家族。
要是外人来看，恐怕以为这是给足了贺浔面子，是要扶持他的。
纵使温泠，也没看出端倪，“那不是好事吗？说明你很在乎他。”
其实男人跟女人不太一样。
要是真的斗狠，恐怕比女人那些手段残酷的多。
哪怕是贺知川这样看似平心静气，总是从容淡泊的人。
一旦发了怒，后果不堪设想。
“我是在乎他，”贺知川笑笑，眼底冰凉凉的，“但谈不上是好事。”
那天的事回忆起来近在眼前。
三十多个亲近的熟人，大多都是长辈，这么久没见到贺浔确实有所关心。
开始气氛还对，都是嘘寒问暖，后面不知道怎么转了风向，贺知川提起了他的过错，说起他不听话的种种，特别强调了这次回国是自己意料之外。
贺浔为什么出国的，这些圈里亲近的人其实都有所耳闻。
如今他忽然回来本就让人惊讶，结果一打听，知道是贺浔又犯了事，可能是借机要挟，便对他的观感更差。
贺家严苛。
他们打小享受了人家没有的东西，长大了自然也应该承受更多。
可贺浔不仅没助力，反而不停犯错，让整个家族为他奔波。
贺知川恼了，其他人便很理解他，支持他给贺浔一些教育。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他逼着贺浔下跪认错。
那可是下跪啊... ...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贺浔纵使没那么传统，但也不是轻易服软的人。
这一跪，就是折煞了他从小到大的自尊。
比什么都残酷，有点儿生不如死的感觉。
贺浔受不了。
却不敢去恨他。
别人可能不清楚他这个哥哥有多狠，但他自己清楚，贺知川表面看着温和无害，总是和气淡定的模样。
实际上要耍狠，比谁都无情。
他的眼里，只有利弊。
贺浔深深明白这点，所以只能咬着牙承受哥哥安排的一切。
虽然那一日之后他可以暂时留在国内，但他的自尊被折辱，再也抬不起头来。
所以几十个日夜的隐忍之下，贺浔忍不住爆发，把一切都发泄在温泠的头上。
贺知川自然知道她承受的一切究竟为何，因此才不顾任何阻挠，坚持要照顾她。
弄明白一切，温泠的心情便没有从前那样激荡了。
原来他做的这么多事，都跟爱不爱自己无关，只是考虑了利弊，衡量了得失。
“难怪... ...”她故作轻松的笑，看他时的表情却有一霎疏远，“下跪确实不是一般的惩罚。”
她当然觉得贺浔活该，但由此事也可见他理性果断，做了决定的事恐怕很难更改。
那他跟伍恬恬的事... ...
贺知川察觉她情绪不对，气息一冷，“你也觉得我过分了？”可他为什么失控了？他以为温泠懂的。
可惜... ...
她只是轻轻摇头，慢吞吞起身，“没有，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温泠神思恍惚，往楼上走，“我先去睡了。”
走到楼梯拐角，她忽然回头，“对了，伍恬恬打了你电话，好像有急事找你。”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两人对望着，其实分不清彼此眼底的情绪。
半晌，他拿起手机，“我知道了。”
贺知川走到角落，回拨过去。
即便深夜，伍恬恬还是迅速接通。
虽然听不到通话内容，但他和缓而松懈的表情都被温泠看在眼里。
看样子，他们谈的不错，通话持续了五分钟都没结束，她懒得等了，自己走回房去。
关上门，眼泪便开始流。
难受的不光是自己的处境，更多的来自于他明目张胆在两个女人间的摇摆。
肆无忌惮的索取她，又把尊重跟温柔留给另一位。
温泠辗转反侧，给韩耀打去电话问了问情况，得到的答复跟她所料差不太多。
那边给出的建议依旧没变，“你不是有录像吗？要是他们真的订婚，你就寄给伍家，加上之前贺浔挑起的风波，最起码又能拖个一年半载的。”
“那不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她跟韩耀目的不一样，除了搅黄这事，还想要留住贺知川。
两人话不投机，韩耀懒得多讲，砸吧着嘴胡咧咧的道，“咱两都放弃算了，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啊，人家情投意合你说我两瞎掺和什么呢？”
温泠无语。
他那边传来呲溜吸面的声音，“我知道你还对他抱有期待，不过这次两家人都急了，不会再出乱子，你不狠心，就等着哭吧。”
这番话，她没全听进去。
温泠猜想即便是订婚也该有个时间缓冲的，不至于太急。
她想，贺知川多少疼过她，就算是做决定，也会给她一个消化时间。
可惜女人总是天真，在感情上遍体鳞伤也不长记性。
在鹤湖公馆住了不到一周，他对她一直体贴周到，却不再碰她，这或许就是预兆。
周五晚上，他去吃伍家的家宴，出门前没瞒着温泠，直说了要见的人。
贺知川一走，温泠的眼皮就跳的停不下来。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向来嘴无把关的韩耀，这次恐怕是真的说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