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他吃了四个小时。
温泠站在门口哪也不去,坐立难安。
夜深时才终于盼到他回来。
他披了一身风霜,从湿气涔涔的外头进来,站在不开灯的门口,静静与她对望。
“快进屋吧,外面下小雨了。”温泠给他拿出家居拖鞋,贤惠时一低头的模样像极了这个家的女主人。
贺知川第一次这样安静温和的打量她,任凭雨水细密的下,却没有着急破坏眼前这幕温柔。
直到她抬起头,忍不住娇怨起来,“你干嘛呢,想生病吗?”
温泠去拉他的手,并没有上下级的距离感。
在一起同居了几天,她心里对他感情的变化恐怕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没事,淋不透。”贺知川不动声色推开她的手,本来解着衬衣扣子到第三颗了,一低头看见她站在旁边等着,便忽然顿了动作。
他又把扣子重新系好。
这个细节被温泠注意到了,心情忽然紧张,感觉到他是刻意的跟自己划清界限。
“你洗个澡,快点睡吧。”她站在那儿,有些手足无措。
贺知川在沙发上坐下,轻拍身侧,“聊会。”
她目光垂在他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上,有些回避的姿态,“我困了,不重要的事明天再说吧。”
温泠转身想走,却被身后不容拒绝的声调留步,“等不到明天。”
他姿态冷清,谈不上喜怒,也没有上司的严苛姿态。
但是有距离感的。
她站在那里,不肯靠近,“就在这儿聊。”
贺知川与她平静的对视,情绪间的起伏波澜都跟雨水一样,被关在了大门之外。
“我今天去见了伍家长辈,”他说的不急不慢,尽量温和,“你应该也猜到我是为什么去的。”
她猜到了,但她不肯承认,“我不知道。”
他便敛了眸,双肘撑在腿上,背部微微弓起,没在看她。
“伍恬恬回国时,我就说过要跟你断了。”该给的也给了,虽然温泠自己不肯去办股权转让的手续,但他的态度放在那里了。
“当时我是答应了,可变卦的也不是我,”她为他哭过无数次,今天却觉得眼眶干涸,胸腔里鼓荡的只是不甘心,“我们要分开也不止一次,你要是真想分,怎么来来回回还要睡我?”
尽管是枕边人,但当着他的面说起这话还是叫温泠难以启齿。
说白了,两人的关系没有正式公开,没有他给的承诺,实质性的就是那层亲密。
他要碰她,就代表这事没结束!
况且她拒绝过的,是他不讲道理!
贺知川十指交叉,目光沉稳的看她。
这一幕发生在太多情侣间了。
总是女人声嘶力竭的抱怨,哭泣,而男人只是坐着,心里烦透了她,却碍着面子不好呵斥她。
无论女人怎么哭,都求不来他的回应。
温泠说几句,停一会,有时候情绪上来想哭,便硬生生憋回去。
一个小时磋磨过去,他一言不发。
她也累了。
于是抱着双膝坐在楼梯上,神色疲惫,“你要我怎么做。”
越到这个时候,温泠知道自己越要冷静。
只是压抑的情绪太多,快要把她憋疯。
“你不想离开我?”他明知故问。
可她确实不能离开他,于是以为这是他心软了,立马露出期待的表情,“我不想!”
“不介意身份?”他问话时毫无情绪起伏。
温泠在工作上非常要强,也是很独立的女人。
一个健康的人不会分裂出两个人格,她的性子就应该是磊落而直率的,不可能接受阴暗又见不得光的另外的身份。
可她却没懂这层意思,以为是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不被公开而已,“我不介意,我想留在你身边,贺知川。”
最惊心动魄的表白,其实就是平铺直叙的真心话。
抛开一切身外事,温泠确定自己对他的心意,每一次心疼都是佐证。
看着眼前人那样楚楚可怜,他本该心软的,可他没有,却只是笑了一下。
有一些疏远,冷淡,“我会考虑。”
贺知川站起来,“但我暂时没有养情人的打算,”他目光投向楼上,“你家里的东西我都让人换了新的,明天早上有人送你回家。”
“贺... ...”她一时愣住,忽然觉得他好陌生,不知道怎么开口称呼他了。
“贺浔的事过去了,你也很安全,挑个日子可以回公司继续上班。”他抬脚迈过她身边,独自上楼。
温泠跟他擦肩,一脸懵懂的仰头,目光追随他的背影,“那我们呢。”
“我们,”贺知川声音轻淡,宣告结果,“就是上下级关系。”
结束了。
他认真的说起结束是这样云淡风轻。
至少第一次还有不舍得,还疯狂折磨她,心里显然犹豫。
可今天不一样。
他甚至打算洗个澡睡个觉,一切就过去了。
温泠站在那里,看着客厅的光寂灭,被黑暗笼罩着,连呼吸都淡薄。
过了很久,她才抬脚。
却没有上楼,只是走去观景缸旁边,跪坐下来,看着两只乌龟,开始无声无息的落泪。
“才换的两块草皮皮,新环境还没适应好呢,又要走了。”她哭会,又笑会。
向来计划周全缜密的温泠,第一次感觉好累,什么都不愿去想,就任由事情发生,然后坦然的接受。
一夜好快,眨眼天光。
她收拾了本就简单的行李,坚持自己抱着放乌龟的小水箱,在贺知川的安排下回到了明湾府。
司机帮她把东西搬下来,礼貌的再见,然后离开。
空荡荡的门口站着她一个人,在回头看向连大门都换新的屋子时,温泠只觉得特别孤独。
走进房间,软装基本上都换了一遍。
看上去比从前简约,精致,有种轻奢范。
贺知川对她非常大方,也周到,如果只是为了钱,或者为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那跟他的这段感情其实很值得。
他做的很好,让温泠想抱怨都找不到什么落脚点。
毕竟他的薄情她早知道,属于默认被接受的条件。
她现在清闲,慢吞吞的把屋子收拾好,坐在沙发上时终于有心情整理情绪,于是给韩耀打了个电话。
冷静下来,能跟她聊起心结的也只有韩耀。
两人一番对话,韩耀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我早说过了吧,可怜了吧,怪你自己没脑子!”
温泠忍着气,“你废话还是很多,永远没有重点。”
“你管我!我可是帮了你的。”
“我们是互帮互助!”
韩耀气死了,“本来看你可怜想告诉你一件事的,你这么狂那我不说了。”
小孩子脾气上来,温泠也拿他没辙。
于是忍着各种糟糕情绪,耐心道,“是有用的消息吗?”
“谈不上有用,”韩耀喝水都能发出响来,“就是联谊会后其实发生了一件事,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估计你听了也会很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