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艰难地扭动着脖颈,让视线更清晰一些。
车厢角落,几枚散落的松花蛋沾满了尘土,在颠簸中滚动。
他看到白芊芊微微蹙起了小眉头,小小的身子不自觉地蹭着车厢硬邦邦的底板——那里有一道不起眼的木板裂隙,粗糙的棱角微微凸起!
一个微弱的希望火花在云逸尘恐惧的心底点燃。
“唔…唔唔!”他用尽全力发出闷哼,身体奋力向白芊芊的方向蠕动,笨拙地用被捆住的双脚去够她的后背。
剧烈的颠簸反而帮了忙。
白芊芊小小的身体被推搡着,后背恰好贴在木板的裂隙棱角上。
一下,两下…
粗糙的棱角摩擦着绑在她背后的绳索!
白芊芊似乎被这不断摩擦后背的颠簸弄得更不舒服了,她发出小猫似的呜咽,细碎的“嗯嗯”声从堵住的嘴里漏出来,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终于挣扎着掀开了一条缝。
白芊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迷药带来的迷惘和泪光,但随着后背被棱角持续摩擦的疼痛感变得清晰,那双乌溜溜的眸子猛地聚焦了!
她看到了身旁被捆得像粽子一样、正奋力用眼神指向她后背的云逸尘。
“唔……锅锅……”
嘴里塞着布,她说不清话。
下一瞬,白芊芊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强忍着惧意,用力咬紧塞在嘴里的布团,绷紧了小小的身体,更努力地把自己瘦小的后背紧紧、紧紧地贴在那道凸起的木头棱角上。
蹭——再蹭!
麻绳粗糙的纤维被死死压在硬木的棱角上,车厢每一次剧烈的震动,木板裂缝的凸起就像一把钝刀子,狠狠刮擦着绳结。
车窗外,对话还在继续。
老者的声音里满是得意,不屑地轻“嗤”一声:“那当然,大的筋骨不错,当哑巴苦力能卖个好价,小的嘛……粉雕玉琢的,城东‘陶朱馆’的王妈妈肯定喜欢,嘿嘿嘿……”
“那些个馊了的蛋岂会值钱?真是不自量力!”
另一个声音有些犹豫:“老鬼头,咱们刚干完一票,风声……”
“怕个鸟,这山沟沟里,鬼影子都没一个,等到了前边的‘鬼见愁’,那就是咱们的地盘!”
粗鄙的笑声和车轮的噪音混杂在一起。
马车剧烈地摇晃着,碾过一个大坑,车厢狠命一震!
白芊芊几乎被抛起来,细嫩的肌肤被棱角摩擦得火辣辣地疼,但她死死忍着,借着那一震的力量,紧绷身体往后狠狠一顶。
“嘣!”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两个孩子耳中如同惊雷的崩裂声响起。
白芊芊只觉得背上束缚的力量猛地一松,麻绳,竟然被那凸起的棱角硬生生硌断了一股。
虽然绳索还没完全散开,但已经松垮了大半!
白芊芊心脏狂跳,她像只灵活的小泥鳅,顾不上手臂被摩擦破皮的疼,立刻用力扭动身体,被绑在身侧的小手终于挣扎着从松脱的绳圈里努力钻出来一只手。
虽然只有手腕能动,但足够了!
她几乎是扑过去,用那只唯一能动的小手,去抓云逸尘嘴里塞的布团,用力往外拽。
“噗!”
粗糙带土的破布被白芊芊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薅了出来,云逸尘剧烈地咳嗽着,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
“哥哥……”白芊芊细小的声音带着哭腔,但更多的是急切的紧张。
“快,解我的绳子!”云逸尘压低嗓子,语速飞快,脖子拼命扭向自己还被捆得死紧的手腕方向。
手脚被捆住,他根本没法动手。
白芊芊立刻用小手指去抠云逸尘手腕上粗大的绳结。
但麻绳太紧,绳结太死太复杂了,对于一个三岁孩子的小手指来说,力量太小,根本解不开,急得她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
“布…布包…”云逸尘目光急扫,猛地盯住车厢角落那枚被颠出来、沾满了泥灰的松花蛋。
厚厚的皮蛋包裹着泥灰稻壳。
白芊芊秒懂,那是唯一“硬”的东西。
她立刻爬过去,抓起那枚沉甸甸、表面还裹着硬质泥灰和糠皮的松花蛋,用小手费力地举起来,然后毫不犹豫地、使出所有力气,朝着云逸尘手腕上那个最紧的绳结狠狠砸下去。
啪!
沾满硬灰的皮蛋砸在绳结上,泥灰簌簌落下,绳结纹丝不动。
一下!两下!三下!
白芊芊抿着小嘴,小脸憋得通红,不管不顾地连续猛砸,蛋壳碎裂,黑色的蛋液混着泥灰流了出来,滑腻腻的反而更不好砸了。
云逸尘疼得闷哼,腕骨像要碎掉,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别停,用力!”
白芊芊小手都被震麻了,但她不敢停,找准角度,再次狠命一砸。
“噗嗤!”
这一次,裹在皮蛋外厚厚的、混杂着碎草筋的硬泥灰壳层,被巨大的冲击力砸开了一道锋利的豁口,边缘尖锐如碎陶片。
尖锐的豁口正对着下面紧勒的麻绳。
白芊芊眼睛骤然一亮,用尽全身力气,按着那枚露着锋利陶片状边缘的“泥蛋碎片”,对准云逸尘手腕上的绳结,狠狠地、像锯子一样横向来回切割。
兹啦……兹啦……
快了!
绳股在碎裂陶片边缘的切割下,发出令人心焦的轻微撕裂声!
车帘突然被掀开一角,外面赶车的那个老鬼头似乎听到里面不同寻常的细碎摩擦声,探头厉声喝问:“后面什么动静?!”
千钧一发——
就在他探头的瞬间,捆住云逸尘手腕的最后一股麻绳应声绷断,他猛地拉着白芊芊躺回原位,仿佛根本没有醒过来一样。
两个孩子歪扭地躺着,似乎还在昏迷,只有被砸烂的松花蛋散发着怪味,他骂了句“晦气”,重重甩下车帘。
死里逃生的心脏在胸腔里狂撞。
云逸尘的指尖微微颤抖,他迅速瞥了眼妹妹——白芊芊也屏着小呼吸,乌溜溜的眼睛从睫毛缝隙偷看哥哥,小手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
云逸尘挪动身体背对车帘方向,双手在背后飞快摸索——脚踝!
麻绳还死死缠着!
他摸到了被白芊芊砸烂、露着锋利豁口的松花蛋泥壳碎片,顾不上疼,他抓起那枚带刃的“石片”,用力地、小心翼翼地开始切割脚腕上的绳索。
“兹啦…兹啦…”细碎的声音被隆隆车轮碾碎。
车外,另一个绑匪嘟囔着:“老鬼头,管那两个小崽子做甚,喝两口暖和暖和!这天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