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内，所有宋牧则请来的海内外名医齐聚一堂，各种顶尖的设备都连接在苏宝尔的身上，主刀医生就是那位宋牧则从海外请回来的给钢琴大师治好手伤的专家，他看着意识开始涣散的苏宝尔，温声开口：“苏小姐放松，全部交给我们。”
麻药的药劲很强，苏宝尔昏沉间听着对方的话，很快神智就被一片漆黑吞没。
她仿佛做了场很长的梦，梦中有她养父母，还有苏妙妙……妙妙病的很重，医院是个巨大的焚钞炉，全家人为了凑够她的医药费，几乎卖掉了所有能卖的东西。
苏宝尔记得家里最后剩下的旧彩电也被人搬走时，她还在等着妙妙回来陪她一起看每天晚上的智慧树。
可这些只换回来医生的一句“后续手术费还需要五十万，请家属尽快凑齐”。
五十万，对于已经家徒四壁的苏家来说，堪称一笔天文数字。
家里来了位自称姓王的男人，膀大腰圆浑身文身，还戴着金链子，苏宝尔怯怯缩在妈妈身后，听着他和爸爸说了什么，然后爸爸就跟着那个男人离开了。
爸爸回来的时候是一个深夜，他很狼狈，身上还受了不轻的伤，可他带回了一袋子钱，那么多的红票子塞在破旧的手提行李袋中，红的刺眼。
这些钱很快变成了苏妙妙的治疗费，又变成了家里新换的大房子，变成了饭桌上顿顿都有的大鱼大肉，可那点红一直在苏宝尔的心中挥之不去。
零星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样杂乱无序的在黑暗中闪过，几年后的夏天，苏宝尔坐在燥热的教室中，耳边是同学们翻书的哗哗声……班主任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喊她出去。
“你父母出了车祸，需要你去一趟。”
尖锐的刺痛感传来，满眼都是红色，那辆她爸爸刚换不久的越野车已经被挤压变形的成了一堆破铜烂铁，刺眼的血还有混杂的肉泥组织都散在马路上，肇事的卡车停在路边。
“爸——妈——！！！”
无影灯下因为麻醉沉沉昏迷的苏宝尔冷汗涔涔，医生面无表情操作着手术刀，他突然被监测苏宝尔心率的护士打断，可心率很快又恢复平缓，昏迷中的苏宝尔嘴唇嗫嚅着，医生拦住其他着急上前的人，凑到苏宝尔唇边，听着对方气若游丝从口中吐出三个字——
宋牧则。
……
麻醉的药效渐渐散去，苏宝尔也随之睁开眼，看清头顶熟悉的天花板后，她费劲反应了半天，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结束手术回到病房。
“醒了，宝尔醒了！”
“你怎么样？还难受吗？”
“宝尔？”
熟悉的声音七嘴八舌响起，苏宝尔艰难偏过头，然后就看见了围在自己床边的所有朋友，她微松一口气，刚刚昏迷时的那点回忆的后劲还在，她费劲动了动嘴角，直到宋牧则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她才算彻底挣脱了梦魇的纠缠。
“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见对方满脸欲言又止的担忧，苏宝尔故作轻松地笑笑，“这么紧张做什么。”
说完之后她就费劲要坐起来，随着视线的移动，她瞳孔骤然放大。
病房依旧是那个病房，可整个房间此时已经被摆满了鹤望兰，所有朋友都站在其中，一言不发表情肃穆的看着他们两个人。
苏宝尔怔愣在原地，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动了动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直到宋牧则取过李程源递来的头纱，小心翼翼戴在了她头上。
苏宝尔觉得对方那双瘦长冷白骨节分明的手正在以一种微不可查的频率颤抖。
“我之前说过，我会给你一个家，现在我来兑现承诺了。”
宋牧则接过捧花送到苏宝尔的手中，然后单膝跪在了她的床边。
“以后的日子里，我和整个宋家都会是你的依仗，我会让你衣食无忧，让你永远只做自己喜欢的事，自由自在，没有任何束缚……”
“哪怕、哪怕……”
宋牧则闭了闭眼，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哪怕你以后，再也不能画画。”
这句话一出，达摩克利斯之剑随之重重落下，直接砸在在场所有人心脏的正中间。
徐心蓉和楚宁不忍的别开视线，贺忱嘴唇苍白怅然叹气，就连简阳和李程源也静默着攥紧手指。
抱着花的苏宝尔怔愣在原地，之前所有可疑的点都随着宋牧则这句话在心中串起，她只觉得荒唐，几乎第一反应就是抓住宋牧则，她几乎使劲浑身力气，颤抖着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来：“什么叫，我以后，再也不能画画？”
门外的专家在宋牧则的授意下走了进来，他垂下眼，用尽量委婉的口气表达：
“苏小姐，抱歉，我们尽力了。”
窗外的天不知不觉间黑了下来，浓云遮天蔽日，一场滂沱大雨终于随着滚滚闷雷落下。
……
赵景礼颓丧坐在住院部外花园的凉亭里。
虽然有屋顶做遮挡，但斜斜的雨丝还是被风吹得打在他身上。
赵景礼很少抽烟，可此时他脚下已经积攒了一地的烟灰和烟头，想着病房中的一切，他只觉得胸口闷痛，下意识就伸手去接外面的雨，却被身后一阵轻飘飘的叹息打断。
天气不好，整个花园本来只有他一个人……赵景礼整个人都是一激灵，随后猛地转过身，然后就看见一个撑着伞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
赵景礼警觉站了起来，立马收敛起刚刚所有情绪，他盯着对方，“你是什么人。”
“辟姓何，”何志鸿似笑非笑看赵景礼，“小赵总丰神俊朗，果然人如其名啊。”
赵景礼沉着脸在脑中搜寻了半天这个人，确定自己确实不认识他以后，眼神冷了下来，“你找我有事？”
何志鸿嘴角露出古怪的笑。
“我听说贵司的金牌设计师苏小姐今天在楼上做手术，联系专家团队的还是她男朋友宋牧则？”
赵景礼眯起了眼睛。
“说起来我还真有点事想让小赵总知道，就是不知道小赵总现在有没有空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