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能小瞧一个老人面对独孙出事后的痛苦和冲动。
一场事故所有的错都归咎在苏宝尔头上，她满眼麻木的任由康岫在她面前哭喊怒骂，楚宁几次上前想要拦住康岫，但是都被苏宝尔按住了。
“我的错。”
苏宝尔被在身后的手微微发颤。
康岫的情绪崩溃，生生泣泪哭喊着“为什么躺在那里的人不是你”，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在医院走廊，几次都差点因为情绪激动昏厥过去。
越玫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温婉，她一手扶着康岫，一手嗔怪的看苏宝尔，“如果牧则没有保护你，他现在恐怕已经考察完项目，开始筹备接下来的工作了。”
这句话显然成了压垮康岫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人哭的伤心且绝望，随时下达的病危通知书简直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在她头顶，随时会落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诅咒，这样的刺激简直让她不堪忍受。
“宋夫人这话过了吧，”楚宁终于看不过去，强硬护住苏宝尔的同时上前一步，“山体滑坡这种自然灾害，就连气象局都不能精准报道，你的意思难道还是苏宝尔带来的不成？！”
康岫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越玫冷笑一声，“自然灾害无法避免，可发生灾害后的人为因素也是关键，如果不是苏宝尔同行，牧则不可能出事这是事实。”
楚宁还想要再说什么，却被苏宝尔拦住了。
“如果宋总醒了，麻烦通知我一声，”苏宝尔冲越玫晦涩一笑，“就算是道歉，我也得见他一面。”
越玫新作了美甲，精致纤长的甲型搭在她下巴处，衬得她整个人都明艳且完美，她唇线勾勒细致的红唇微启，带着意味不明的语气开口：“好、啊。”
苏宝尔轻声道谢，然后又在楚宁的陪同下回到自己的病房。
她如今身体也虚弱，需要好好修养，楚宁强行把她按在床上不许她再激动，苏宝尔确实够平静，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经历这样大情绪波动的人不是她一样。
楚宁看她这样，几次张口欲言又止，直到苏宝尔眼尾滑下几滴清泪。
宋牧则在考察项目时发生重大事故的事很快在宋氏传了开来，这样大的消息简直如同一枚重磅炸弹，襄山项目乱作一团，苏宝尔这个设计部组长和总设计师也住院，一时间整个项目群龙无首。
越玫这个负责人以自己宋牧则未婚妻的身份站了出来，很快稳住人心，她当众表明自己会在宋牧则恢复前代掌整个项目的所有事宜，短短时间就成了众人的主心骨。
会议上她整个人都明艳漂亮，一举一动都完美的无可挑剔，这一切都落在楚宁的眼中，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不动声色皱了皱眉。
“同时还要宣布一件事，”越玫惋惜叹气，“人事部最新决定，单方面解雇工作有重大失误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的前设计部组长苏宝尔，在宋总启用新的人员前，该职务也由我代掌，希望以后能和诸位合作愉快。”
所有人都因为震愕面面相觑。
楚宁忍无可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越总，这么做恐怕不妥吧！”
越玫歪头好奇看她。
楚宁，这个苏宝尔身边的狗腿子。
看起来倒是有点脑子，不过现在设计部都是自己的，找个机会把她开除掉就好。
越玫脸上的笑依旧完美无缺，“哦？”
“苏组长的工作哪里有失误，”楚宁眯起眼，平日嬉皮笑脸的气质退下，整个人身上隐隐露出锋芒，“您倒是数出来，让我们大家评判一下。”
听着她的话，越玫轻笑一声，然后一字一顿开口：“这是宋家老太太的决定。”
是康岫。
楚宁手指猛地攥紧。
——
苏宝尔收到辞退信的时候，心中确实难受了片刻，随后她就又将视线放在了玻璃那头，满脸苍白没有生气的宋牧则脸上。
已经很多天了，宋牧则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所有的打击接踵而至，苏宝尔浑身脱力，只能倚着墙壁缓缓蹲下，她眼前阵阵发黑，回忆起来的都是在襄山时，和宋牧则互相跌撞着走过的山路。
对于宋牧则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她的举动，苏宝尔说是不感动是骗人的。
她攥紧拳头抵在唇边，牙齿死死咬着食指，只为了压制心中滔天的难受。
她想起最初和宋牧则认识的时候，每天总盼着摆脱这个脾性乖戾性格也阴晴不定的金主，可如今宋牧则躺在病房中生死不明，她才发现自己心中的痛苦都是因为自己在害怕失去他。
“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像什么样子，”楚宁看着她这副模样简直气急败坏，“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已经被宋氏辞退了？！”
苏宝尔沙哑着嗓子开口：“是康夫人下的决定吧。”
楚宁怔愣，没想到苏宝尔已经知道了。
“猜得到，”苏宝尔苦笑，“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呢？”
楚宁看着她的样子，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最后是护士来叫苏宝尔去输液，楚宁这才将她扶了起来。
“其实是好事，”苏宝尔苦笑着垂下眼，“正好，正好我可以全心全意画毕设，不用上班，不用去设计部勾心斗角，不用再操心该怎么面对宋……”
怎么面对宋牧则。
每天在公司碰到宋牧则，她总是会伴随着那些风言风语想到自己曾经最不堪的回忆，这是苏宝尔埋在心里最不愿意提及的地方，可现在……她深深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宋牧则，竟然发现自己会期待对方再次叫住自己。
“是好事，”楚宁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也是不由得跟着发沉，“准备毕设，准备肯塔西，以后以你的履历，求着你入职的公司不是只有宋氏。”
苏宝尔艰难动了动嘴角，最后随着楚宁一起，一瘸一拐回了病房。
楚宁在苏宝尔做检查的时候，不动声色抽身走到病房外，打了通电话。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