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恒如被仆人引到管明江面前时,管明江正在两个女人的簇拥下服用汤药。两个女人一老一小,一位应该是管明江的夫人,举止娴静,气质大方,另外一位应该是管明江的孙女,九岁左右,看着机灵可爱,对管明江的关心在脸上表现非常明显,她说话的时候,还能看到她嘴巴里的牙齿缺了几颗。
管明江的表情极为痛苦,但总算是老老实实的服下了中药,管夫人这才满意拉着孙女离开了书房。
蒋恒如踩着草坪,朝着管明江走近。
“管先生最近的身体不舒服?”
管明江仍然沉浸在中药的苦涩中,对着蒋恒如做着手势,但是说不出话来。突然,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掠过一旁,跑到了管明江的身边,她递给了管明江一块糖。
小女孩笑嘻嘻的说:“不要告诉我妈。”
管明江慈爱的摸着孙女的头发,终于从中药的气味中挤出几个字:“你也要少吃。”
“知道了。”小女孩性格好动,这边回应玩管明江,那边就跑到了草坪的另外一段,扔球逗金毛犬。
孙女玩的开心,做爷爷的也很开心。管明江收回目光,用着手帕擦了擦嘴角,眼神开始打量蒋恒如,对亲人的慈爱瞬间转变为一种欣赏式的评估。
“最近流言缠身,被人催款催到血压高升,只能在家养养病了。还要麻烦你从公司又要到我家中。”
管明江口中的流言,该是外界对他拒不付款的批评,催款一事应该是嘉恒拍卖行仍然与他协商。
“如果不付款,社会影响先不谈,您可能也会被各大拍卖行除名。那管先生准备怎么办?是付款还是不付款。”蒋恒如问。
管明江没有回答,而是将这个问题抛给了蒋恒如:“如果你是我,你是选择付款还是不付款?”
蒋恒如听了,稍加思索,随后笑了笑,并且摇头。
“难道你不认为我是个失信的商人?”管明江十分好奇。
蒋恒如说:“管先生胸中有大情怀,您也是位个人英雄。”
“大情怀”三字入耳,管明江心里顿时畅快许多,原来还是有人懂他。
在他的身边,更多的人都在劝管明江同意嘉恒拍卖会的协商,以此维持一个好名声。他们的确是真诚的为管明江考虑,毕竟管明江的年岁已经不小了,苦心经营的一辈子的名声,怎么可以葬送一次拍卖会上。
一亿是巨款,但是对于管明江的集团事业而言,付出去,只会收回来更多。
可无论他人如何劝说,管明江始终坚持己见,拒绝与嘉恒的谈判。所以嘉恒拍卖会生气之下,以官方犀利精辟的文笔措辞,单方面谴责管明江,将管明江的无耻行为公布于众。
一个商人,甚至是一个大企业家失信,几乎就是将整个企业钉在耻辱柱上。公告一出,谁还敢与管明江,与长江集团谈“信任”。
“可是外界的传言对您还会会有影响。”蒋恒如敬佩管明江的个人英雄主义,但是这个举动势必会影响集团的品牌。个人英雄主义的冲动后果,多数都不会是正面。
“哈哈,后续的事情谁会知道的。蒋先生只需要静观其变。”
管明江展现一个非常自信的神情,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外界蝇蝇虫虫的谩骂与诋毁。
“走吧,我们谈谈正事。”
管明江不是不想多谈,他是根本不太在意,他的言谈自信给了蒋恒如一个错觉,长江集团其实已经在暗暗准备,准备反击嘉恒拍卖会,准备扭转现在对长江集团不利的舆论态势。
坐以待毙,实在是不是管明江多年商场老油条的是属性。
蒋恒如不需要过分担心,当然,这也不是蒋恒如最关心的所在,他的心思,始终还是放在即将要做鉴定的画作上。
管明江在他的管家的帮助下,亲自为蒋恒如展开了这件画作。他绝对不会想到,在他的有生之年,竟然可以亲眼见到《良医》。
俯身,注目。
画面栩栩如生,完整度极高,比展子虔流传下来的另外两幅幸运太多,它像是一位养在深闺中顺遂一声的女子,生于名望之时,成年被父兄保护,老年有儿孙庇护,从未遭受炮火和战争的摧残,百年甚至千年,始终保持它的美丽与优雅。
“是伪作还是真迹?”管明江问。他一直在关注蒋恒如的神态。
而蒋恒如听到问题后,面色有明显的迟疑。
这样蒋恒如如何回答?是真还是假?画作是真迹,可是蒋恒如自己却藏了小小的私心,暂时有口难言。
“不急,不急,不需要快速给我答案。我去旁边坐一坐。”
管明江带着蒋恒如到了窗前的沙发上,春光明媚。管明江的心情不错,但蒋恒如的心情,可不如他。
“据我所知,展子虔已知传下的三幅作品中,最近都出现了。”管明江说:“第一件,英国伊顿庄园的拍卖会上出现一副经变图,据说是佛陀在灵鹫山讲法的主题,但是这幅我还未见过。第二件,嘉恒拍卖会的《佛告无尽意菩萨》,已经被我竞拍成功,第三件,就是我手中的《良医》。”
“只不过……”管明江欲言又止:“也不怕你笑话,《佛告无尽意菩萨》是赝品”。
管家闻声,极其配合的带上白色手套,从房中取出《佛告无尽意菩萨》,虽说赝品,但也是高价所得,也应该小心谨慎取放。
管明江说:“您可以随便看看。对了,嘉恒之前请你去过香港?”
业内的管明江的确是活菩萨,但是他绝对不是心慈的菩萨,说话的语气轻松,但句句说到重点。蒋恒如的行踪,为什么管明江如此清楚。
蒋恒如察觉自己好像是步入一个陷阱。
“瞒不过管先生。他们要我鉴定《佛告无尽意菩萨》,我说是赝品,他们并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