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局开始之初,季青白的压力已经不小,他一直担心自己喂牌喂得不让岳父满意,所以他是拆牌也要喂,自己的牌型都打乱了。但是他拆牌了,就不代表丁图南可以胡牌。
丁图南气冲冲回房,丁占北则是悠闲的回书房,而季青白原地收拾麻将,心情失落。
丁越抢过来收拾,他特别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没想着喂牌。”
“没什么,是我不会玩牌。”季青白整理麻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坐在一旁的丁赵也不说话,心疼看着丈夫,她想了想,去厨房端了一壶茶水,再次敲醒了丁占北的书房。
“伯父。”
丁占北正在研究金石,带着老花镜,将金石放的好远,才能看清。
“嗯,放下吧。”
丁赵放下茶水,倒了一杯茶,端到了丁占北面前,然后站在桌子前,一动不动。
等了好半天,丁占北抬头,丁赵还站在原地。他当然知道丁赵是有事相求。
与丁图南相处,一定要给足了他面子,丁图南舒服了,与他交往的人也就舒服了。初三初四,这两天丁占北真是转了性子一样,陪着丁图南游北京城,丁图南是司机。丁越提出主动陪同堂叔逛北京,但因为丁赵想去其他地方,需要丁越开车,他就将丁越拉到了自己身边。
丁越想想也是,他一个年轻人跟两个中老年人逛不到一起去,总之,堂叔知道自己心意就可以了,其他的另外再说。
丁越经常打趣丁赵夫妻的腻歪,丁赵就会反问丁越为什么不找女朋友。丁越说自己还年轻,长得又帅,不急女朋友的事。这时候季青白突然问丁越喜欢女人的类型。
“好看的都喜欢。一定要颜值高。”丁越说。
“你有合适,介绍介绍。”季青白说:“否则就真的光棍了。”
丁赵说:“其实也不怪丁越,他们工作那么忙,出了见同事,还是同事……见到的女同事还是陈媛这种。”
“陈媛?”季青白听说这个人,但是不知道是谁。
“就是之前伯父派去英国接丁越的同事,女强人类型,丁越很讨厌他。”
“唉哟,你们两夫妻真是够了!我这个当事人还在场呢。”
“好好,我们不说了。不过,毛毛,你记得,丁越不喜欢女强人或者性格强势的那种。”
“知道啦!”看起来,丁赵的心情相当不错。
听到陈媛,丁越的脸色和说笑明显不自然,这真的触动丁越的一块心病了。他全程没说几句话,担心说多暴露更多,专心做司机。
年轻人陪着年轻人,有说有笑。中老年人陪着中老年人,全部都是大写的别扭。
不是丁图南挑剔就是丁占北挑剔。丁图南挑的是饭店美食,是公共卫生,是社区建设,在他眼里,除了中国地大物博,其他比起英国就完全不如。丁占北每次听到这种言论,就会揪着他的黄皮肤黑眼珠黑头发教训一番,他更多的挑剔是针对丁图南这个人。
他们挑剔来挑剔去,也能挑到一出去,达成共识,也能说说笑笑。其实能让他们兄弟俩心平气和的事情并不多,盯着小孩子玩闹就是一件。
北方冬天的河结成冰后,孩子大人可以自由玩耍行走。时间拉回八十年代,丁图南与长子丁伯超手拉手,父亲拉着儿子滑冰。但这么玩不痛快,堂叔丁图南手巧,他放学也不回家,四处闲逛,也不知道在哪个胡同里找了块木板,下面固定两个冰刀的刀片,上方固定一个小板凳,再加上一个绳子,这就成了丁伯超的冰雪宝座。
“有时候,我觉得伯超没有离开过。他生活这个城市,长在这个城市,在这个城市离开,他没有离开过。”
一把年纪的丁占北,到了2017年,他还沉浸在对儿子的怀念中。他的怀念一直如此,不会刻意的大哭大闹,不会悲恸不止,只是会在某个时刻,看见一块富有年代气息的白色雪糕,小孩子嘴巴上的口水,安静站在妈妈旁边的初二学生,年轻人骑自行车骑得飞快,他会偶尔怀念自己早逝的儿子。
丁占北自认自己矫情。丁图南也经常说丁占北矫情,但对于怀念丁伯超,丁图南有着同样的感受。小堂叔经常带着小侄子出去闲逛,小侄子乖巧懂事,教他说什么就说什么,帮着小堂叔得到了不少女孩子的喜欢。
“丁越不如伯超,他甚至将公司弄得一团糟,虽然最后公司重新回到了正轨,他还是毛毛躁躁的。即便如此,我还是要竭尽全力的培养他。”
“你有两个儿子,离开了一个,还有一个,你当然要培养他。我只有一个女儿,胳膊肘往外拐。没办法,女儿嘛,向着丈夫。但是她的伯父为什么还不死心。”
“我只是劝你。你不信任女婿,你还能信任谁。请个外人帮你整理公司,最后他被人挖墙脚了,带走你的革命果实,你说你冤不冤。你的真心付出,换来的是他人把你当做跳板。”
“有人离开公司,那说明他的能力已经高于公司所给予,人都是往高处走的。为什么我一定要离开中国,就是受不了中国的传统社会,你还在用人用亲的阶段。”
“中国传统,也是社会主义。英国不传统,还不是君主立宪。用人用亲,看上去不体面,但绝对是真理。”丁占北笑说:“其实你自己心里最明白。他是真的差,还是你一直戴着有色眼镜。他跟在你身边,是否做过出格的事,做过多少件,他帮了你多少忙,为公司发展提供了多少主力,你内心应该更清楚。”
“毛毛身体不好,性格柔弱,离开他人照顾几乎没有生活能力,他和青白已经是绑在一起的夫妻。如果不现在不为他们夫妻留后路,他们以后必然会为生活而奔波,贫贱夫妻,由奢入俭,争吵无休无止。当然,你也会说,就算是给了他钱,他以后还会有其他女人,男人本性,你我都很清楚。可这是以后的事情,是否发生并不好说,就算青白真的有变心的那天,只要毛毛手里有钱有权,她依然过得顺利。”
丁赵两次找过丁占北,求着丁占北帮忙季青白说说话,让季青白到中国做事,而不是留在英国。丁占北不想蹚浑水,奈何丁赵苦苦相求,做伯父总不能拒绝吧。
今天对丁图南的话是最后的劝说,如果不成,他真的没办法了。
丁图南听后不言不语,望着天空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