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的老乡是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暂时称他为阿波。阿波的传家宝,果然不负传家宝的美名,是一个非常漂亮的中东传来的餐具,年份按照蒋恒如与季泓的估算肯定是明之前。价钱上比不上最顶尖的,但是只要卖出去,足够这家人几年不用尽心尽力的干活。
平时团队里都是季泓在主事,于是季泓提出了要研究的想法。话一说出口,阿波的脸色立即变了。他警惕的看着季泓和蒋恒如时,友好的笑了笑,然后就拉走了老乡。
他们在房间里谈了很久。
蒋恒如说:“人家的传家宝,怎么可能会让我们研究。我们这次的研究课题随便做做算了。”
他有自己的私心,担心他们这次的论文真的很出色,到时候那个离开的名额落在自己的头上,就是百口莫辩了。
季泓说:“我其实有个赚钱的想法。”
“什么?”
季泓伸伸手,蒋恒如附耳过去,蒋恒如有点吃惊:“真的可以?因公徇私?”
“不是啊,一个有钱,一个有物,怎么能算是因公徇私。这事成了,我们抽一笔,这样生活费都能解决了。”
“真的行么?”蒋恒如有点胆小。
“放心。”季泓说。
看着季泓认真的样子,蒋恒如猜想,他绝对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事实上,季泓在这方面,比蒋恒如想象的还要熟练。
阿波当然不同意拿出传家宝无偿被研究,季泓和蒋恒如非常尊重阿波的决定,倒是老乡有点过意不去,回去特意加菜了,还说明天可以带着季泓去另外一家看看“传家宝”,月兹县好像家家户户都有传家宝。
老乡太心急了,担心季泓另请向导,一口气说了十几家的传家宝,殊不知传家宝太多,反而不值钱。而且季泓本就是另外有心思。他常年做“领导”,很会控场,安抚了老乡,还叫老乡明天下午去阿波家,价钱不变。老乡尤其感激。
为什么要下午去阿波呢,这里面有一个“通知”的环节。那就是季泓必须要告诉原来在敦煌工作的宋廉,这里是有个初步判断是明之前的餐具,但是当地户主不肯借。这种事很平常,宝贝在别人家手里,要他非要拿出来为国家文物事业做贡献,这不是道德绑架就是抢劫,宋廉接了电话就说,知道了,他原本就是让几个人出去转转,至于论文,能写就写,不能写就算了,不强求。然后问季泓生活怎么样,有没有其他问题。季泓一一答后,说出最重要的一句话。他说,他想要为户主联系买家,这算不算因公徇私,这被人知道了,会不会对老师也就是宋廉造成影响。
是的,季泓胆子很大。户主不同意借用,季泓这么也没有任何指责之处。加上宋廉对季泓性格的了解,季泓完全做得出来这种事。论野心和社会经验,宋廉带的同学里没有一个比得上他。
宋廉同不同意都不重要,因为季泓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宋廉同意,而是为了通知宋廉。但是宋廉还是要表态,否则以后真的要甩不清。
宋廉对季泓说:“本职工作和私人工作尽量不要掺连。你工作几年,已经很有经验和分寸,这件事你自己定夺,但是不能涉及研究所。”
言外之意,口子给你了,枷锁也给你了,剩下的你随便去做。
季泓听了,挂了电话。
蒋恒如电话亭旁边坐着,他见季泓挂了电话之后,又打了一个电话。后来蒋恒如问他第二通的电话是打给谁的,季泓只说是自己的同学。蒋恒如有一些不信,但这不是什么大事,也就过去了。
下午,胡雁羽还是不愿意出门,因为室外刮风了。这种地方挂起风来,沙子能吃一嘴。胡雁羽有洁癖,最讨厌这种感觉,他宁愿窝在家里。
还是蒋恒如陪同季泓出门,老乡还是作为向导。
同样的一批人造访,阿波再次加重了反感,这让他会有一种错觉,总是有人惦记着自己的这点东西。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事放在谁生手,谁都害怕。
不过,这次老乡还真的被冤枉了,他这次还真的只是一个司机。
“这位大哥,我现在有笔生意,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听。”季泓说,老乡翻译给阿波听,阿波回以一个厌恶的眼神,同意了借步说话的请求。
季泓简明扼要的说出了自己要为阿波牵线的想法,因为他正好有认识想收购中东艺术品的下家。这下可惊讶到了阿波和老乡,尤其是阿波,他是个传统的塔塔尔族的男人,在他的认知里,传家宝的意思就是不可变卖,一旦卖了,那就是卖了整个家族,所以绝对不能卖,多少钱都不能卖。气急之下的阿波将三人都轰走了,甚至对老乡都表示“以后不要再来”。
季泓的脸色很不好看,回去的路上,季泓一直没有说话。
后来回到老乡的家里,老乡就说:“你们这几个孩子,不要借么,怎么就成了卖了。这是你们研究所的注意。”
“不是不是。”蒋恒如连忙解释。
“当然不是。”比起蒋恒如的心急,季泓要更加轻松一些:“他不愿意借我们研究,我么不会强求。但是比较巧合的是,我正好有个朋友要做这个。他很喜欢新疆文化,也喜欢中东文化,收藏了很多相关的艺术品。他听说我来月兹研究,就嘱咐我一定要留意这些。”
“哦。”塔塔尔族的老乡拉长了音,他对季泓得眼神有了稍许变化,可能是突然发现这些大学生们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单纯。
“老乡,如果还有好的东西,你可以继续叫我。放心,卖的越贵,报酬也就越高。”
听到这句话,老乡的眼睛都亮了,毫不遮掩的,透出对金钱的渴望。季泓直接对阿波说,我要买你的传家宝,让阿波感受起来,肯定是不舒服的。但是,中间如果有老乡来,那事情就事半功倍了。据老乡的长女称,老乡和阿波从小就认识,相当熟悉,成事几率不小。
果然,只消一天的时间,阿波就同意了。当天下午,季泓与老乡去见了阿波,晚上季泓就告诉蒋恒如,买主已经从北京赶过来。季泓说他很高兴,特别的高兴,其实蒋恒如也为他高兴。
晚饭后,蒋恒如见胡雁羽正在作画,他很是无趣,于是到了季泓的房间。季泓正捧着诗集阅读。
“你来了,你坐。”季泓放下诗集,为蒋恒如倒茶。
“我有点担心。”
“担心?”季泓嗨了一声:“担心什么,这个朋友靠谱,我只担心阿波不卖。”
“你不是说价钱很合适么。”
季泓突然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关了门。回身低声说:“我跟你说实话吧,阿波的那套东西根本不是明朝的。”
“什么,你们被骗钱了?不对不对,是明之前的?”
“可不就是明之前,是唐的。”
“那你……”
“如果成交,我们就赚大了!”季泓是掩盖不住的兴奋。
“他们还在谈,但是我猜也就是这几天。”
“可是我们后天就走了。”
“没关系,我可以请假。留下两天,拿到那么多的提成,难道不好么。”
蒋恒如点点头,嘴上应承着,陪着季泓一起高兴,可是心底,他总是有点不痛快。他突然间,怎么对钱这样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