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阳当年好风光,祥花瑞草珍兽藏。恶妖如今窃作巢,竹枯树倒尽荒凉。方圆百里廖无人迹,骷髅成岭,骸骨如林。人头发躧成毡片,人皮肉烂作泥尘。人筋缠在树上,干焦晃亮如银。四下尸山血海,扑鼻恶臭难闻。
秋萦梦白纱掩面,柳眉紧蹙,眼见大好河山尽毁,暗叹魑魅魍魉可恨。深入南境数日,莫说活人,就连个野擒野兽也没见一只。正不知所措,懊悔愧对师父信赖之时,耳畔忽闻密林深处传来兵刃相接的尖锐乒乓声。秋萦梦立时打起精神,身形一晃,急速掠向那方。
未行多远,止于树颠,俯视脚下,果见六个妖孽正追杀一对男女。男子身材健硕,女子则样貌平平,二人皆寻常百姓装扮,衣着朴素。看样子虽有些功夫在身,但至多也就灵机后期的修为。当下被众妖围攻,防的捉襟见肘、险象环生,招式凌乱一时瞧不出师承何门何派。
诸妖领头者淫笑道:“小的们,男的宰了洗扒干净,当今晚下酒菜。女的大伙玩够了腌成肉干慢慢吃!哈哈哈……”
“师妹,都怪我,贪功冒进,深入妖巢,才将咱俩都陷了进来。”男子身中数刀,虽不即刻致命,但流血不止,眼瞅大势已去,自叹自责道。
“师兄,你我二人同生共死,我无怨言。”女子并未责怪于他,又想起一事,不禁感慨道:“哎,你我身死,往后,要可怜众师弟师妹们了,没咱们……”
诸妖领头嘲讽道:“少他妈废话,自身难保,还管什么师弟师妹。兄弟们,他们真气快耗尽了,加把劲!到嘴边的肥肉,别让他们再飞喽。”
眼瞅大势已去,男女绝望中不屈的等候着力竭时刻到来。说时迟那时快,命悬一线刹那,只觉两眼一花,白影闪过,六颗头颅齐刷刷离体坠地,鲜血自脖颈断处喷涌而出,将他二人衣衫染做殷红。
这剑,太快,快到头颅落地后仍旧不停喊打喊杀,面部神情由凶悍到诧异,再由诧异到惊恐,每个细节都表现的淋漓尽致,最终尽数定格在死不瞑目上。
男女遍体血污,极为狼狈。打量四下,但见有一蒙面白衫女子俏丽远端,宛若出水芙蓉雪中梅,世间凡尘不落身。圣洁光辉之下,令人心生敬畏,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布衣女子还剑入鞘,控背躬身,恭敬道:“多谢姑娘仗义相助,大恩大德青松派周白萍、冯彪感激不尽。”
秋萦梦起手还礼,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颢玉派珝珏峰秋萦梦,见过二位。”口称颢玉,却也心虚,暗叹:我,究竟还能算颢玉弟子么?
“颢玉?”周白萍显然想起什么,愣了愣,道:“原来是名门弟子,失敬失敬。”
秋萦梦全无心思客套,牢记师命,赶忙打探道:“此处凶险,走,我护送你们出去。对了,你们为何会来此地?”
神女翩然落九天,仗剑纵横势当先。秋萦梦以雷霆手段诛杀六妖,将周白萍与冯彪于虎口中救出,问及他二人因何在此,周白萍虽对颢玉心存芥蒂,但仍据实相告,道:“赤雀沦陷,中土等同于失去南方屏障,妖孽肆虐搅得民不聊生。为抗击老妖族率众北上,临近绛阳谷的播州及周边的曲州、戎州、泸州、渝州、涪州、黔州、辰州、巫州、贵州,各州境内修真门派自觉组织了个十州盟。我俩初入此盟,得知有个要打探老妖族动向的任务,想先立下一功,今后也好在盟中立足。这才孤军深入至此。没想到,连绛阳谷的边还没摸到,就被妖孽发现,险些命丧黄泉。”
秋萦梦大致已清楚其中曲折,道:“我先送你们回去。此处群狼环视,绝非久留之地。劳烦二位引我去趟十州盟总坛,我有事要问。”
周遭危机四伏,周白萍哪会不答应,简单包扎了下自己和冯彪身上的伤口,便急火火往外逃遁而去。
秋萦梦三人行了近三日,直至来在播州城下,才算松口气。好一座播州城,五丈高墙青石垒就,幡幢招展,旌旗飘扬,刀枪闪烁,剑戟生寒。城下门前三道鹿砦错落摆放,门前兵勇精神抖擞、披甲执锐。
秋萦梦见状道:“看来,播州城守备森严啊。”
周白萍搀着冯彪踉跄前行,道:“可不是么,播州城距绛阳谷最近,也是附近唯一的坚城,自然备受重视。”
“老妖族这些年就没攻打过它么?”秋萦梦好奇道。
冯彪瓮声瓮气道:“怎么没打过,两年前还打过一仗。不过,似乎大妖并未出手,来的都是些乌合之众,冲杀几番没能入城,便草草收尾退了回去。”
“原来如此。看样,老妖族并无真正大举北上的意思啊。”秋萦梦若有所思,道:“十州盟总坛就在城中么?”
“正是,一来利于情报获取,二来方便增援其他各州。对了,秋姑娘,你要找总坛做什么呢?”周白萍疑惑道:“像你们这样名门大派的弟子,是不会想要加入联盟的吧。”
秋萦梦与周白萍、冯彪边往城中走,边道:“我需要尽可能多关于老妖族的情报。”
“要老妖族的情报?”周白萍惊喜道:“莫非,颢玉决定出手歼灭老妖族和南境肆虐的妖孽了?”
秋萦梦摇了摇头,道:“事关重大,抱歉,我无法详说。”
周白萍也不气馁,反倒愈发相信自己的猜测,朝周彪笑道:“师兄,南境,终于有救了。”
十州盟总坛与州府仅一墙之隔,院落不大,格局中规中矩,亭榭楼阁布设的倒也错落有致。
阍人见来者面熟,赶忙觌面相迎,嬉笑道:“呦,冯大哥、周姑娘,二位回来了。怎么伤成这个样子,想必,收获不小吧。”
二人皆赧色,周白萍叹息道:“哎,此事一言难尽啊。盟主在么?我俩带回来个朋友,想见见盟主。”
“在,在,当下正在中堂与几位分舵主商议要务呢。要不,三位先到偏房候着?”阍人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