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魂鼎足势,逐鹿中原长。苏星阑从无奈的感叹中渐渐缓过神来,瞥向希求王遗留的骸骨,本想爇火烧掉一了百了,却隐隐觉察有些不妥之处。
骸骨没了灵魂驱使,早已散架,被那褴褛黄袍盖在其下。苏星阑好奇,使剑背挑开破布,一个骷髅头就势骨碌碌滚了出来。原本的青铜色外皮被地上碎石划破,露出金黄色内里。
“金色的?”苏星阑甚是诧异,喃喃自言自语道:“能连骨骸都修成金色的,必是佛教高僧啊。莫非,那希求王死前真是十方济慈寺的?”
骸骨上附着的青铜表皮如今仿佛失去活力般迅速龟裂风化,一盏茶的功夫,扑嘞嘞尽数脱落,那金色越发耀眼夺目。
就在苏星阑纳闷之际,骷髅头中忽然响起个温和圆润的嗓音,徐徐道:“年轻人,是你救了贫僧么?”
苏星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颤,险些将手中之物丢出去,错以为希求王未死,厉声诘问道:“怎么,希求王,还不死心,想再战一场么?”
“非也非也,贫僧并非什么希求王。”那声音谦和道:“乃是这副骸骨真正的主人。”
“这副骸骨真正的主人?”苏星阑挠挠头,莫名其妙道:“这副骸骨不是希求王的么?你又是何人,从实招来,否则莫怪我剑下无情!”
那金头骨自报家门道:“阿弥陀佛,贫僧生前乃十方济慈寺弟子,法号智诚。”
“智诚?”苏星阑眉头皱紧,将信将疑,道:“那你这的骸骨怎会为希求王所用?”
“哎,这就说来话长了……简而言之,就是当年,贫僧与师兄弟们一路追杀个穷凶极恶的大妖来至断肠崖畔。贫僧不慎被那大妖暗算,跌下崖底。虽侥幸不死,却也身受重伤。巴荒界中徘徊不久,就被这希求饿鬼发现,苦斗数轮最终难敌,被他杀害。这饿鬼食我血肉不说,见贫僧佛骨大成,贪心之下竟宁可舍弃原本身子,也要将佛骨据为己有。而贫僧这缕残魂为能重见天日,只得隐匿起来,到如今已不知过了多少载。”金头骨大致描述完过往后,言辞恳切道:“贫僧听得出,施主非土生土长的巴荒之妖。望施主看在贫僧这缕残魂即将消逝的份上,答应贫僧一件事。”
“何事?高僧尽管直说。”苏星阑并未推辞,道:“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心竭力完成你的心愿。”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有施主这句话,贫僧也就心安了。”金头骨欣慰道:“如若哪日施主能重归地上界,贫僧只求能劳施主大驾,将贫僧骨骸连同当年所用法器一并送回十方济慈寺。”
“你怎么知道我要重归地上界?”苏星阑记得自己从未提及此事,纳闷道。
“呵呵呵呵……阿弥陀佛!施主,贫僧也是由地上界而来,怎会不知。从地上界下来的,又有哪个愿意在这巴荒界中终老一生呢?”金头骨解惑道。
“也是!”苏星阑颔首,道:“好,只要我能重回地上界,一定将你骸骨和法器送回十方。”
“阿弥陀佛!贫僧心愿已了,这就去西方极乐参拜我佛去了……”金头骨光辉渐渐暗淡下来,最终归于沉寂。
苏星阑再瞧那堆枯骨,中间还夹着个长约八寸,宽约四寸五,镂雕红莲五彩祥云的金轮法器,佛气丰裕,一眼便可知此乃上等灵宝。
苏星阑将那法轮摊于掌心,暗想:怪不得至阴饿鬼能用出佛家招式,原来全凭它!果真是个好东西!看来,这智诚大师当年在十方济慈寺中地位也必不低,会是谁呢?哎!算了,多思无益,还是将这些一并收好。等来日真能逃回地上界,送归十方了他心愿。
甫将枯骨与法轮用黄袍裹好,苏星阑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体内鬼魂忽然躁动起来,起初并不以人魂为敌,而是率先向妖魂开战,与之疯狂争夺着有限阴气。苏星阑迫不得已,只得原地盘腿而坐,尽力调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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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耳饥先劝彩羽,换来一阵恶语,又劝瑰水碧,得到两行清泪,当下进退维谷,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槐魁将槐霁再次藏于体内,皱眉催促道:“胖子,还不赶紧带他俩走,再迟些就真来不及了。”
聂耳饥焦急万分,抓耳挠腮道:“两位姑奶奶,我求你们了,还是跟我逃吧!你们也听到族长所言,再不走,就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彩羽抬脚狠狠踹在聂耳饥小腿上,指他鼻子骂道:“要逃你逃!别拉我俩!我俩生死由命,用不着你操心!滚!滚啊!”
与此同时,整个树村鸡飞狗窜,早就乱作一团。村民收拾行装,三五成群、拖家带口,也顾不上方向的往林中逃窜,俨然末日将至的场面。
‘扑噜,扑噜……’一下下翅膀扇动之声响起,陷入绝望的彩羽仰睇张望,却见个熟悉身影映入瞳中。斯须由惊转喜,用尽全力呼唤道:“师弟,是你么?你还活着?”
苏星阑缓缓落下,收起翅膀刹那险些没能站稳。彩羽赶忙上前两步将他架住,寻常女子的身量在他面前这般娇小,却是他此刻唯一依靠。
彩羽吃力的撑着苏星阑沉重身躯,未发半分牢骚,却颦眉关心道:“师弟,你怎的了?伤哪儿了?要不要紧啊?”
苏星阑面露浅笑,道:“彩羽,放心,我没事,死不了,只是有些麻烦罢了。”
“究竟怎么了,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彩羽越听越糊涂,追问道。
苏星阑费力道:“先扶我坐下吧。等我调匀这口气再与你细说。”
彩羽不敢怠慢,忙道:“噢,好!慢点!不急,不急!”
苏星阑自顾自盘膝而坐,闭目运起气来。瑰水碧不明所以,正欲上前问个清楚,却被彩羽禁声手势吓得不敢动弹。两个时辰后,槐魁夫妇确认再无危险,也带着村民纷纷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