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真火炼沙海,走兽飞禽化骨骸。哪怕你是修为再高,在严酷自然面前依然会脆弱不堪。此时出现的那片绿洲,恰如上天遗弃在浩瀚沙海中的一颗明珠,璀璨夺目,吸引着饥渴难耐的行路人。绿洲不大,中间有一小湖,粼粼水波若绸缎上的细纹,光滑湛蓝。沿湖岸铺着条并不宽的绿草带,十余棵胡杨懒懒散散的立在那里。饶是如此,在众人眼中也与天国无异。
颢玉一行人落下后,便横七竖八的躺在湖边。静静享受着沙漠傍晚不再灼热的微风,听那树叶在耳畔沙沙作响。
秦秋叶见此情景,不由得摇起头来,心里清楚,连番赶路下,今日无论如何都走不下去了。还好上苍眷顾,发现了片歇脚之地,抬头看天,已是日薄西山,只得着手安排食宿和警戒。
李希音以臂作枕仰卧在树下,嘴里叼着根草棍,透过层层叠叠树叶缝隙百无聊赖的望着蓝天。忽然一张清秀俊俏的面孔从上遮住视线,如水青丝滑下她的肩头,发梢轻触在李希音的脸庞,传来微微痒意。
李希音大为不满道:“怡镜,又怎么了啊?大好的休憩时光,你想吓死我啊?!”
吴怡静假嗔道:“好心叫你去吃饭,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这语气,真是!饿死算了!”
说罢并未走开,却是整理一下衣裙,在他身旁坐下,道:“你这两天倒是怎么了啊,整日皱眉哭脸的。修行遇到瓶颈了?”
李希音含糊道:“没有。”侧卧过身去,背对着她,不再理会。
这二人一坐一卧,各存心事,影子彼此靠近却又分开,融化在树影间。谁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静静的映在古画般苍凉的沙海绿洲中。
夜幕笼罩穹隆,星河浩瀚无边,壮观灿烂异常。可惜,当下却无人有情欣赏,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早已陷入熟睡,只留了两人警戒,坐在柴堆旁,愣愣的盯着噼里啪啦迸起的火星。
一人愣了下,对旁边人道:“你听到什么了么?”
另一人打了个冷战,清醒过来,侧耳倾听片刻,道:“没有啊,什么声音?”
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屏住呼吸,眉头紧皱,集中精神,又听了一会儿,道:“不对,有东西,沙沙的,在下面,离得很近了。”忽然站起身来大喊道:“快起来,有敌袭!”
众人梦中惊醒,起先浑浑噩噩,还好都是经验老道的高手,饶是多日奔波疲累不已,须臾间也反应过来,摆出迎战姿势。
噗的一声巨响,不远处冲起个十余丈高的沙柱,沙柱顶端竟盘着条怪蛇,长着六爪四翼,橙黄色眼珠眯成缝,恶狠狠地盯着众人,血红的信子在嘴前上下摆动,嘴角不时流出乌黑唾液,滴在沙上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肥遗?”秦秋叶惊呼一声,道:“竟然藏在这里?”
李希音靠过去,昂头看着庞大的蛇妖,道:“师姐,何为肥遗?”
秦秋叶道:“一种天生土系上等妖兽,厉害的很,所到之处必成荒漠,大家小心应对!”
李希音道:“师姐,区区妖兽,看我来收拾它。”
话音刚落,已飞身上前,手中一展竹雀山河扇身前挥舞,澎湃江河空中倒悬,倾斜而下,大水狂澜,似万马奔腾,浑波涌浪,翻起阵阵白花,隆隆震天,顷刻便可将那只怪蛇淹没。
肥遗也是灵物,岂会如此好相与,身体一缠向上攀爬,沙柱高度猛增,直冲云霄,四翼不停拍打,柱下一圈立起层层土墙,将河水尽数挡在外面。
李希音见一招无用,折扇再舞,一座岩山凭空而出,直直砸将下来,巨大黑影将本不明亮的月光遮挡个严严实实,威势惊人。肥遗见状不妙,身体扭曲,蹿下柱子便向地下钻。一声巨响,岩山将那片沙地压出一个巨坑,黄沙漫天飞舞,如巨石入水般。待沙尘落定,肥遗却从沙石缝隙中又弹出脑袋。
李希音招式接连不中,气道:“这东西还真命大。”就在此时,肥遗也不再坐以待毙,四翼齐扇飞至高空,不停盘旋画圈,不多时,一阵风起,起初时荡荡微微,向后来渺渺茫茫,片刻间竟成了一条巨大龙卷,连天接地,周遭飞沙走石,鬼哭狼嚎,大有翻江倒海之能,人迷得眼也睁不开,吹得站也立不稳。
见龙卷裹挟毁天灭地之势向众人这边移将过来,纷纷四散躲避,李希音却双脚蹬地,直冲进去,竹雀山河迎风起舞,一只五彩斑斓巨大孔雀扇中飞出,双翼一展直扑空中的肥遗。
肥遗见识不妙,蹿出龙卷,孔雀不肯作罢,身后紧跟不放。巨大蛇嘴猛然张开,喷出数道毒液。孔雀灵活左右躲闪,饶是如此,华丽的羽毛上也粘上不少,被腐蚀出阵阵白烟,留下点点黑色空洞。
孔雀钢爪如勾,直奔蛇头七寸,肥遗行动如龙,硕大却是灵活。水缸粗的蛇尾横扫过来,疾风闪电。
李希音见两物僵持不下,也不气馁,合扇甩出,双手结乾、震、坎、艮、巽、离六方印,此乃珺虚绝技《紫白炼魂诀》中的少阳裂魂一招,专攻魂魄。
竹雀山河扇穿体而过,竟连个小孔都没留下,如若打上海市蜃楼一般,可肥遗此时去发出振聋发聩的悲鸣,凄惨至极。庞大的身躯拼命扭动卷曲,两眼流出血泪。转身想逃,可在空中飞的踉跄,被孔雀从后追上,一把掐住脖子,爪上用力,将身体生生撕成两截,血雨顿时撒向大地。
众人从混乱中渐渐恢复过来,一个个灰头土脸,再看那绿洲,早已被刚才的风暴完全掩埋,无迹可寻了。
“晦气,怎么碰上个这玩意!”
“就是,赶了这么多天路,总算能歇歇了,还不让人消停。”
看李希音脸色发白,秦秋叶上前关切问道:“师弟,没事吧。”
李希音挤了个笑容,道:“师姐,没事,就是刚才发功用了不少真气,歇一下就好了。”
秦秋叶见他这么说,点点头,也不再多话了。
吴怡静凑过来,盯着李希音的脸看了半天,道:“你还好吧?还能站的住么?不会死在这儿吧?”
李希音闻声白了她一眼,气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么?非咒死我才满意是吗?”
吴怡静不以为然,道:“知道你死不了的,真小气。”
说罢上前一把将他扶住,让他缓缓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