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三回 禅让大典
北城垚2025-07-02 19:502,011

无极殿前望月台上,垒土成台,名曰“受禅台”,高余二丈。上分两仪合八卦,下依四象遵九宫。东西南北,震兑离坎。乾坤相对,阴阳相调。

  乌飞兔走,时光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禅让大典当日,天方鱼白,自山下沿途而上,便已热闹非凡。旗分七色荡,剑戟冷霜芒。苼簧不绝耳,画鼓隆隆响。奈何时值深秋,与喧嚣相伴的是凄风飒飒,枯叶飘飘,寒鸟惨切,野猿悲啼。

  修者界大小门派、有头有脸的散修、权倾朝野的显贵、裂土分疆的藩王、趋炎附势的名流、富可敌国的贵贾,车骑接轸,排成一字长蛇阵,络绎不绝朝山顶缓缓蠕动。

  期间不乏闲聊之人,有的道:“你说,神皇将来会不会迁都啊?将都城搬到这颢玉山上来。”

  “应该不至于吧,若真如此,可苦了这些官老爷喽。”

  “这些人饱食终日、享尽人间繁华,却将天下管的是乌烟瘴气,依我看,就该好好整治整治。”

  “不过,你发现没,来了这么多捧场的。四大派中其余三派却没个代表前来道贺啊。”

  “十方被神皇所灭,与颢玉有血海深仇,残余弟子不来实属正常。赤雀嘛,听闻刚夺回绛阳谷,估摸着如今一门心思复兴门派,也没甚精力管天下事。怪就怪在青漓没人来啊,据说,青漓早就向神皇示好了啊,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甘心错过呢?”

  “照我说,就是嫉妒呗。当年平起平坐,如今却要卑躬屈膝,放谁身上,谁也舒服不了。”

  有的道:“小姐,老爷方传话过来,让您仔细瞧着些,有看上眼的,赶紧讲。慢些可能就被旁家抢了去。”

  “爹爹也真是,明明是禅让大典,怎么弄得跟鹊桥会似的。”

  “小姐,老爷您还不知道吗,您是他独女,一直盼着给您找个好婆家,如今,全天下的精英尽聚于此。岂肯错过天赐良机啊。”

  也有的道:“柳大人,别来无恙?”

  “啊,王大人啊。托您的福,都挺好。听说,您调去户部了?那儿可是个肥差啊。”

  “别提了,本就忙得不可开交,这会儿,上头又风云变幻,户部是块肥肉,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盯着呢,稍有不慎,就可能阴沟里翻船,连身家性命都折进去。哪想你们钦天监,吃着朝廷俸禄,却落个轻松自在。我啊,倒羡慕的紧呢。”

  “呵呵呵呵……王大人呐,您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就朝廷那点俸银,养家糊口都困难重重,我啊,真不想图什么轻松自在。”

  紫菀与青鸟换上身寻常丫鬟装扮,混迹于大户人家小姐的众多随从之中,暗度陈仓,在颢玉全派上下无人知情中,悄无声息潜入掌门峰。

  ‘忘乡’园建筑风格与其他弟子居所迥然不同,紫菀与青鸟并未花多少工夫便寻至墙角下。

  青鸟压低声音道:“公主,照那个崔景辉的描述,就应该是这儿没错了。咱们下步该如何行事?”

  紫菀环顾四下,此处倒也是个僻静之所,园后修篁葱郁、苍松森然,只有园前一条青石板路与外界联通。朱漆大门外石阶坐着个颢玉弟子,怀中抱剑,斜靠在门框上正打着盹。修为高低暂时难以判断。

  紫菀摆摆手,二人俯下身子藏于半枯荒草之后,道:“此刻冒然闯入,若不能将院中所有使唤丫头一招止住,必会惊着此人,反倒不美。咱们等,等到无极殿那边星阑和凤儿他们大闹起来,再设法施救不迟。”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阵阵隆隆鼓声,门外打盹之人浑身一激灵,睡眼惺忪的清醒过来,起身抻个长长懒腰,望向无极殿方向,自言自语道:“大典要开始了吧。哎!今天是最后一天喽,等掌门真人完了婚,我就不用没日没夜守在这园外喽!这些日子,可给我折腾的够呛,里面那群姑奶奶啊,没一个好伺候的。”

  *****

  吉时将至,愁云蔽日,惨雾凝团。一改连日的秋高气爽,这年的初雪,似乎比以往来的早上不少。凛风袭过,未多时,漫天便泼盐撒砾般,飘荡荡尽是细小的雪晶。望月台上须臾积粉,顷刻覆皓。梨花失素,鹤羽同洁。怎奈何飕飕冷风透衣衫,身裹貂裘仍难暖。无极殿前,修真之人尚能以真气御寒,奈何远道而来的达官显贵、名流富贾,则各个冻得瑟瑟发抖、脸颊通红。

  钟击九响,鼓乐齐鸣。众人抖擞精神,只闻无极殿门伴着沉重摩擦声缓缓打开,小皇帝裴珏轩在两个侍卫、两个太监和两个宫女押送下,徐徐往高台走去。他那柔弱身躯在寒风中显得愈发单薄、楚楚可怜,作为政治的牺牲品,所做之事皆身不由己。只能一步步无可奈何的走向祖宗百年基业的终点。

  裴珏轩扫过跪在两侧的那些高官、藩王,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拼死维护皇家尊严、阻止大典进行。想来也是:禅让,对他们而言,仅是换个天子,朝臣依旧是朝臣,何苦为了个年幼孩童,搭进去全部身家性命。

  这条路,并不长,但裴珏轩似乎能走出一辈子的时光。每步,都艰辛异常。登至高台顶,鼓乐皆止,裴珏轩如提线木偶般遵循执礼所言一项项焚香、叩拜、祭天。踅身呆若木鸡望着台下黑压压俯地的人群,身旁太监展开退位诏书朗声念道:“朕年幼无能,在位一载,道德全无,絮乱纲纪,颠倒五常,以至天下荡覆,祸乱四起。虽幸赖祖宗之灵,江山尚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朕精之气数将尽,行运在乎姜氏。朕虽庸暗,昧于大道,亦知,天下为公,当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姜氏。钦此。”

  鼓乐再起,姜彦宸黄袍加身,自无极殿出,一路虎步龙行、目空众生,朝受禅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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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魂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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