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飚真人瞧裴隐涯态度诚恳,不敢擅作主张,只道:“陛下之意,我会详尽转告长乘掌门,至于他作何打算……我也不便即刻许诺。”
裴隐涯深躬一礼,道:“朕之幸福全系于真人一身!那,朕就在京静候佳音了。”
长飚真人抬手将他扶起,道:“也罢,这是当下能想到的最佳办法。我也不欲久留,今日便同崔景辉启程西归。虽陛下已承继大统,但仍有强敌环伺,陛下当小心为上。”
“多谢真人提醒,朕铭记在心。奈何琐事缠身,无法相送,甚是愧疚。”裴隐涯道。
长飚真人道:“不劳陛下相送。告辞!”
裴隐涯瞅着长飚真人远去,舒了口气,嘴角不由自主翘起来,道:“赵适,去芳林门外的偃师总坛,请酆不羁酆宗主速来见朕。”
“诺!”赵适领命道。
两刻钟后,偃师新宗主酆不羁跪于阶下。但见此人面如赤枣,颔下黄髯,眼似明珠,眉若双刀,甚是粗狂。裴隐涯虚扶道:“爱卿平身。来人,赐座。”
酆不羁道:“谢陛下。”
裴隐涯道:“酆宗主,朕今日宣你前来有两件事要安排。”
“请陛下吩咐,臣定当竭力完成。”酆不羁应道。
“这第一件嘛,想必酆宗主也清楚,此刻四大修真门派齐聚京师。朕命你暗派偃师盯紧他们,不要打草惊蛇。直到其尽数离京前,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回禀。没问题吧?”裴隐涯不容置疑道。
酆不羁道:“诺,臣马上安排人手。”
“还有一件嘛,朕想去你的总坛瞧上一瞧,不知酆宗主意下如何?”裴隐涯道。
偃师总坛虽与皇宫仅一墙之隔,却历来是禁地,即便皇亲国戚也不得擅入。酆不羁有些错愕,道:“这……”
裴隐涯道:“酆宗主,你也知道,当下国库空虚,依然每年都要拨出大笔银两维持偃师日常用度。你总要让朕相信,朕的银子没白花吧?”
酆不羁也清楚,鲁清歌谋逆一事引得皇帝对偃师极为不满。今时不同往昔,皇帝本就是修真派弟子,背后有张天师一众散修撑腰,对偃师依赖大大降低,若不顺从极有可能将被裁撤。可祖宗规矩有挡在眼前,着实令他进退两难,迟疑道:“可,历朝历代……”
“先王们只求尔等看家护院。但朕,却想让偃师一脉能发扬光大。”裴隐涯抬手打断道:“朕已将心向明月,只是不知酆宗主,你意下如何?是想仍旧苟延残喘呢,还是比肩四大派,为世人敬仰呢?”
酆不羁被鲁清歌压制了两百年,初掌大权是野心勃勃,听裴隐涯有意栽培,心里一横道:“陛下瞧得起偃师,臣感激涕零,若陛下不弃,偃师上下甘付犬马之劳!”
“哈哈哈哈……”裴隐涯笑道:“甚好!酆宗主识时务,通情理,朕甚是欣慰。”
酆不羁道:“微臣即刻去安排!”
“唉!不着忙,朕听说酆宗主总坛内书阁中藏尽天下奇书,现下呢,朕仅是想去书阁逛上一逛。”裴隐涯道。
“可,书阁……”酆不羁为难道。
裴隐涯道:“朕明白酆宗主顾虑什么,无非是忌讳朕颢玉弟子的身份,担心朕会将你偃师的秘密交给师门。但酆宗主一定要记清楚,朕不光是颢玉弟子,更是这天下的君王。所作所为定会以天下为先。不妨再与宗主明说,朕在灵极后期已有些年头,如今想去书阁无非盼着能另辟蹊径再获精进罢了。不知宗主意下如何?”
酆不羁虽情不甘心不愿,但既无奈又无法,只得道:“若藏书能为陛下突破混元提供些须线索,那便是我偃师无上光荣。只是不知陛下何时移驾?”
裴隐涯道:“酆宗主只管跟书阁看守交代了便是,朕有空闲时自然会去。”
“那,臣到时再恭迎陛下!”酆不羁道。
裴隐涯志得意满,道:“嗯,没别的事了,酆宗主,你先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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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转眼四季轮换,如今已是永熙二年夏,越王府后园中绿草铺茵,积翠四绕。一弯活水旁三棵垂柳慵懒斜立,长丝伴着微风轻柔摇摆。夏蝉中气十足,叫出暑日躁动。
绿柳袅袅垂丝碧,丹榴点点胭脂赤。熏风徐徐动帷幔,微凉飒飒侵团扇。
“小姐,小姐?您在哪儿啊?”远远传来丫头念夏唤声。
林婉然坐于树下青石之上,手中攥了封书信,望着水面两只蜻蜓一起一落发呆,并未回应。
念夏顶着日头又找了一顿饭的功夫,瞅见林婉然时已是香汗淋漓,轻薄衣衫早被浸透,捏着手帕使劲扇风,埋怨道:“小姐!您怎么也不回一声啊,害的奴婢好找!”
林婉然抬头瞥向她,问道:“你找我作甚?”
“小姐,王爷命您去书房见他呢。”念夏道。
“不见!爹自己应下来的,让他嫁去!”林婉然赌气道。
“那是圣旨,谁敢说个不字啊。”念夏瞅见信札,道:“唉?小姐,莫不是颢玉仙山回信了?怎么说?”
“哼!”林婉然将那封信甩向念夏,道:“也不知掌门真人和师父怎么想的,乱点鸳鸯谱!”
“那么说……同意了?”念夏倒也自小识些字,捡起信展开来细读后道:“小姐,看来这次,您是非嫁不可了……”
“要你多嘴!”林婉然没好气的瞪了眼她道。
念夏不惧反喜,道:“小姐,您啊,命就是好!迟迟不肯嫁人,等了这么多年,等到再没人敢上门提亲了,皇帝却突然下旨要立您为后。皇后啊,母仪天下,何等荣耀,咱们林府几辈子人也没出过一个皇后!小姐,奴婢可听说,陛下登基一年多,后宫空的连个妃嫔都没有!可见他对您多痴情呐!”
林婉然道:“你想进宫自己去,平白在我耳边吹什么风。”
“小姐,奴婢知道您在等那个姜彦宸姜公子。”念夏道:“可您归家多少年了?连封书信都没有,太薄情寡义了吧。再说,就算小姐与姜公子你情我愿的,您那师门也未必肯呀。”
念夏寥寥数言却正戳中林婉然痛处。林婉然心叹:是啊,即便潜心修行,彦宸这些年总不至连写封信的间隙都没吧。哎,还有混元中期的约定,饶是自己天资聪颖,在灵极后期也徘徊了这么多年,自然清楚那是多么遥不可及。但近日却有传闻称当今圣上裴隐涯修为已踏入混元前期,不知是真是假。
“小姐,小姐?”念夏瞅着林婉然又发起呆来,打断道:“王爷还在书房等您呢!咱们还是早些过去吧。”
林婉然回过神来,白了眼丫鬟,道:“多事!知道了,这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