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镜真人并未打扰秋萦梦,自顾自抽出凳子轻声坐下,静静望着多日被自己冷落的爱徒。师歆瑶乖巧的立在她身后,不动声色。
约莫有半个时辰,秋萦梦缓缓收功,睁眼就见师父此时正端坐堂中,不免一惊,急忙下床,三步并两步,来至长镜真人身前,行礼道:“师父……”心有万语千言,却终究只讲出两个字。
长镜真人侧身,对师歆瑶道:“歆瑶,你且外面候着,我与你师妹有些话说。”
师歆瑶并不迟疑,行个礼,转身出去将门掩上。
长镜真人指了下一旁木凳,道:“坐吧。”
秋萦梦垂首道:“弟子不敢。”
长镜真人道:“无妨,只有师徒你我二人,坐吧。”
秋萦梦这才僵着身子半坐下,不敢言语。
长镜真人道:“什么时候的事?”
秋萦梦一怔,知晓长镜真人所问何事,抿抿唇,不敢有半点蒙蔽,如实轻语道:“两年前……”
“嗯,是了,也是那场历练吧。”皆如长镜真人所料,道:“缘何而起?你曾将期间种种说与为师听过,隐瞒了些什么吧。”
秋萦梦离凳跪下,道:“师父,徒儿不是有意隐瞒师父,本以为,本以为自那后便再难相见,也就慢慢会忘掉……”
长镜真人并未命她起身,道:“再重新与为师讲上一遍吧,不要再掩饰什么了。”
秋萦梦回想少间,将那数月种种事无巨细的描述一番。
长镜真人从始至终面如止水,不喜不怒。
待她再次闭口不言,屋中陷入沉寂,长镜真人思忖一盏茶功夫后,才道:“嗯,他既不在乎你容貌,又肯舍命相救,也难怪你会倾心。那,这次,为何又在擂台上下此狠手?”
秋萦梦叩首道:“请师父赎罪……”
长镜真人道:“但说无妨,都这个时候了,也没什么好再欺瞒为师的了。”
秋萦梦几番挣扎,道:“这次青要会武,他总是刻意躲开我,弟子问他因由,他终不肯明说。弟子以为他想放手,便与之在比武前约定,台上痛快打一场,此后,再无瓜葛……”
长镜真人语中略带责备,道:“你倒真下得去手。”
秋萦梦低头,不敢再多言。
长镜真人又追问道:“如今,能做到心无挂碍了么?”
秋萦梦依旧沉默不语。
长镜真人道:“我若不让你二人在一起,你当如何?”
秋萦梦违心凄楚道:“全凭师父处置。”
长镜真人道:“凭我处置?星阑刻意躲着你,为师倒是知道因由。你们,作为我的弟子,一个个七巧玲珑心,枉我疼你们,念你们,竟还不如长琴的徒弟懂我心思!”
秋萦梦虽不明白师父这话何意,依旧道:“弟子知错了。”
“起来吧,为师告诉你好了,省的平白多出许多误会。”长镜真人长叹一声,道:“当年罚完婉然后,我曾在珺虚与长琴发过些牢骚,说,你们这些弟子,不入混元中期莫要想着情爱之事。他应在那时,把这话听了进去,不敢再与你过密交往。”
秋萦梦徐徐站起身来,心中喜忧参半。
长镜真人道:“回珝珏后,自己去辟谷面壁思过十日。”
秋萦梦行礼道:“是,师父!”
长镜真人语气稍有缓和,道:“星阑已无大碍,你无需挂心。”
秋萦梦鼓足勇气,问道:“师父,他会……”
长镜真人道:“他是长琴的徒弟,怎么处置是长琴的事,为师做不了主。你也用不着担心他,长琴我还是了解的,最多就是找些稀奇古怪的事让他去做。”说罢起身欲归,道:“剩下的比武,你用心就好。为师不再多嘱咐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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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沧洞外,两姑娘依旧在院中无所事事,青鸟蹲在花圃旁,盯着只蜜蜂来回飞舞,瞧得全神贯注,少鵹则气鼓鼓坐在石桌前,提笔狠狠不知在乱画些什么。乍然,煞气滚滚而至,惊得鸟兽四散,风云突变。
少鵹一跃而起,落在青鸟身旁,紧紧拉着她素手,全神戒备。就听得院外传来暴怒的男声道:“废物!一群废物!早就该将这帮酒囊饭袋统统扔下断肠崖!”
又传来温婉女声道:“主上息怒,余孽虽已是日薄西山,但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鼓龙想是也尽了全力。既然他能力有限,您换掉就是了。”
“哼!若不是在用人之际,能容他活到今日?我这哥哥倒是真的能耐,死了百余年,竟仍能让我不得安生。”男声显然火气未消。
随着声音由远及近,门外进来两人。男子通体玄衣的,脸庞俊美白皙,乌黑深邃双眸却散出幽冥般的阴冷与恶毒。后面跟了个巧眉杏眼、窈窕嫣姌的青衣女子。
少鵹和青鸟看清来人,急忙俯首跪下,噤若寒蝉。男子大步走过他俩身旁,只是稍稍瞥了眼,未做停留,也没理会,径直步入中堂。
二人不敢起身,跪在原地,又闻大鵹在屋中劝了几句,妖王才渐渐平熄雷霆之怒,再没声响。
又过了两刻钟,大鵹独自出屋,小心掩上门扉,一回头瞧见少鵹和青鸟仍旧跪着不敢稍动,忙上前将他们扶起,安慰道:“吓着了吧?没事。主上只是气前面那些人做事不得力,与你们无关。”
少鵹小心揉着双膝,两眼通红,委屈道:“姐姐……”
大鵹道:“这两日主上操劳要事,难免脾气大些,你俩需小心应对,切莫再无端惹主上生气。”又拉起他俩手道:“主上刚打坐,你们轻声随我来。”
三人出庭院,沿着小路,穿密林,来至溪旁,小溪清可见底,蜿蜒曲折,飘荡在青山间。
大鵹挥手示意两姑娘坐下,道:“怎的了,如此楚楚可怜?”
少鵹抽泣道:“主上,主上不喜欢我们了……”
大鵹哑然失笑,道:“傻丫头,主上怎会不喜欢你们呢,诸事繁忙,主上暂时顾及不上你们罢了。”
青鸟从不质疑大鵹所言,抚抚胸口,道:“那,那我们就不担心了。”
少鵹却是个得寸进尺的惹事精,问道:“那,主上会带我们同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