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界小村遗迹,血夜后,便再无人居住。如今,月朦胧,影依稀,云遮雾罩,当年大火后留下的残垣断壁,早已被茂盛藤蔓攀满,紧紧包裹。墙角不时传来阵阵虫鸣,伴着远处密林间夜枭刺破长空的哀嚎,更显出寂静诡异,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没征兆的,西边穹宇划过一道红光,落在当年那片青石板空地上,石板空地侧那颗歪脖树过火后,已成碳色,却依旧伫立未倒,仿佛是个神志迷糊不停述说过往的老者。
来者一席黑衣,巨大帽兜将头整个罩在其中,瞧不出相貌如何,此刻正小心谨慎的左顾右盼,似乎在寻着什么。
倏地,又一个黑衣人从残壁后闪了出来,转瞬已立在之前那人身旁,吓得那人不自主退了半步。
后来之人开口道:“东西,带来了么?”
“嗯,带来了。”先到之人边答边从怀中取出个小琉璃瓶,瓶体晶莹透亮,里面满满装着红色液体。
后来之人接过那琉璃瓶,晃了两晃,沉声道:“千妖精血?就只有这些?”
先到之人恭敬道:“是,只有这些!”
“嗯,日子定了么?”后来之人将小瓶收如袖中,问道。
“定了,这月望日。妖王亲率大军至。妖王让您尽快扫清障碍。”先到之人道。
“哼!说的容易!千年颢玉屹立不倒,若是这般轻易就给破了,还用得着等他来讨伐?”后来之人嗤之以鼻,道:“回去告诉他,我会尽力而为。他,也别忘了自己许下的承诺!望日前,你再来次,至少要带上一样我要的东西。见不到任何好处,想空手套白狼,没那么容易。”
“是!我一定将话带到,那我……”先到之人吞吞吐吐道。
“你要的,也尽管问他要上一件先!此时,他求着咱们,用不着客气!”后来之人冷笑道。
先到之人听罢此言,颇为兴奋,道:“是!我这就再入蛮荒之地。”
见他要走,后来之人拦住,道:“慢!还有一事。叫妖王只带精锐即可,莫要弄出太大声势,引得其他各派警觉。若是另三派齐至,就毫无胜算可言了。”
“明白!再给妖王个胆,他也不敢将所有亲信都带出来的。”先到之人道。
“他这位置得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百年过去了,都不能平定内乱,哼哼,色厉内荏,成不了大事!好了,去吧,小心行踪,别被人察觉。”后来之人摆摆手,示意先到之人离开。
先到之人躬身行个礼,又化作一线红光,径直往西而去。
后来之人却并没急着离开,静静立在原地,眼望六路耳听八方,仔细观察四下风吹草动,确认再三并没第二人后,刹那也消失的无影无形。
*****
万事不由人算计,一生都是命安排。青要会武仅余最后两轮,眼见剩下的四个弟子连日激战,消耗甚大,四派掌门商议,特意停上三日,一则为保公平,二来也能让各派弟子多些交流机会。
施景天查遍苏星阑周身伤势,啧啧称奇,道:“小子,长琴真人从前都给你喂了什么灵丹妙药啊,竟好的这样快。”
苏星阑看他每日都来给自己瞧伤,也算熟络,仔细思索片刻,毫无头绪,挠头道:“施先生,师父从前并没给我吃过什么药啊……”
施景天见他答的一本正经,哈哈笑出声来,调侃道:“你这孩子,真是心诚!我也就随口说说,你倒当真了。”
长镜真人推了把施景天后背,道:“星阑老实,别没事总逗他,情形如何?”
“你自己不是一早就号过了么?”施景天偏过头,笑吟吟瞅着长镜真人,道:“经脉没什么大碍。喏,外伤你也瞅得见,已经开始愈合。用不了两天就能下地了。”
长镜真人道:“可会留根么?”
“嗯,应该会!”施景天忽然沉下脸点头道。
长镜真人心里一紧,忙问道:“会留什么根,可会影响他日后修行?”
施景天本想继续绷着脸,但瞧着长镜真人焦急模样,最终没能憋住,突然大笑起来,道:“哈哈哈哈……他啊,被雷劈的,一辈子都要怕你那宝贝徒弟啦……”
长镜真人听罢,嗔道:“你……”广袖一甩,不再理会,扭身出了房间。
施景天望着门扉,缓缓收起笑意,自言自语叹道:“女人啊……”又回过头,冲着苏星阑道:“小子,我跟你讲,女人啊,就是这世上最难参悟之物,摸不清,猜不透,每每当你觉得胜券在握,她总会适时给你道晴天霹雳。到头来,就成了我这样子。”又上上下下扫了遍苏星阑,接着道:“嗯,你也是!”
苏星阑似懂非懂,只知道呆呆点头。
长镜真人来至院中,但见得:圃中红蔷薇,枝叶正葳蕤,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再仰头,云出远岫,变化千万,或展或舒,随风聚散,不觉心旷神怡。问立身在侧的师歆瑶道:“萦梦呢,现下何处?”
师歆瑶上前道:“师父,秋师妹一早就来问过安,看您与施先生仍在给苏师弟瞧伤,未敢打扰,现下应已回住处。”
长镜真人道:“嗯,跟我去看看她吧。”
师歆瑶回道:“是,师父。”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缓步在树荫遮蔽的碎石小道之上,长镜真人道:“歆瑶,为师这两日是不是有些太过苛刻了?”
师歆瑶不知该如何应答,颇有些瞻前顾后。
长镜真人回头看向她,浅浅笑道:“只是师徒间闲聊罢了,但说无妨。”
师歆瑶硬着头皮道:“师妹这次确实下手重了些,没分寸,我想,她已经知错了。”
长镜真人听她避重就轻,微微摇头,道:“你啊!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算了,也不难为你了。”
师歆瑶窃自出了口气,如释重负。
来至秋萦梦住处,师歆瑶在外轻唤两声,无人应答。小心将门推开,长镜真人迈步进来,只见屋内并不明亮,却整洁的紧,堂内桌上空无一物,木凳整齐摆放其下。左手边卧房门打开,此刻秋萦梦正专心盘腿打坐,双目紧闭,气息如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