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究竟是谁放的?”苏星阑闻巫咸所述,纳闷道。
巫咸道:“大鵹对外宣称,乃因天干地燥,不慎自燃的。”
“怎么可能。”苏星阑断然否定道:“从废墟看得分明,必是有人刻意点火。绝非自燃。”
紫菀搂着凤九天,忽然插话道:“也许,奇司狱已经死了。”
“死了?”众人皆惊,巫盼道:“不可能,他前些日子还命大鵹传旨,下令手下将军率兵清剿我们呢。好在早有准备,才没什么损失。”
“奇司狱一应消息皆由大鵹转达,说白了,他的生死也攥在大鵹手中。”紫菀分析道:“谁也分不清楚传出的那些话中,究竟哪句是他的,哪句是大鵹的。若奇司狱已死,大鵹只需始终推脱,称他旧伤未愈,蛮荒的实际控制权就会一直落在这个女人手中。”
“可,大鵹姐……”青鸟慌忙改口道:“大鵹作为青鸟一族,怎会背叛奇司狱呢?”
“青鸟,她连真妖王都能背叛,还为不可告人目的出手杀了自己亲妹妹。作掉一个假妖王,有甚好奇怪?”彩羽耸耸肩,不以为然道:“我看,分明就是她想做妖王!”
紫菀赞同道:“彩羽妹妹说的没错。奇司狱没有妖主魄在身,妖王也做了这么些年。她如今在那群残兵败将中修为最高,对妖王之位起非分之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当下局面只需多维持数年,稳固统治后,大鵹再编个奇司狱不治身亡或遇刺身亡的消息,就能光明正大登上妖王宝座。心思真不可谓不歹毒啊。”
“紫菀姑娘,那我们下步该如何是好啊?”巫盼求教道。
紫菀思忖片刻,道:“其实,无论是奇司狱,还是大鵹,对咱们影响并不大。至多,奇司狱若真已死,反倒平白便宜了他。咱们需做的是尽快整合现有力量,在时机成熟后一举夺回蛮荒妖界统治权。关键嘛,还在苏公子身上。”
“我?”苏星阑疑惑道:“此话怎讲?”
“只有你体内的妖主魄能让他们认可,才有资本去号令群雄。等万事俱备那刻,方能揭竿而起,推翻奇司狱与大鵹的统治。”紫菀提纲挈领道出其中关节。
“对,对对,紫菀姑娘这话太对了。兄弟,等你上了尊王台,验明正身后,咱们勤王的旗号才能立起来。到那时,以有道伐无道,何愁大事不成?”巫盼一拍大腿,连连称赞,又瞧向巫咸,道:“大哥,苏兄弟何时能登尊王台啊?”
巫咸掐指细算,一炷香的功夫后,道:“三日后巳时便为良辰,可登尊王台。还望苏兄弟这几日斋戒沐浴,静候佳期。”
苏星阑颔首,道:“自当从命。”
大计已定,众人又仔细推敲其中细节许久。见屋外日奔虞渊,晚霞绚烂,巫咸对巫盼道:“诸位连日赶路,颇为辛苦,三弟,就有劳你带着众位贵客去客房休息吧。要好生安排,切莫怠慢。”
巫盼应承道:“大哥放心,绝不会有半分怠慢,那我们这就告辞了。”
巫咸欲送客出门,苏星阑客套道:“前辈还请留步,无需相送,我等自便。”
日斜远山落霞明,锦瑟悠荡湘妃青。苏星阑一行穿过月门,琴声依旧远远飘来,紫菀闻音动情,由人及己,道:“巫盼大哥,我能去见见这位五妹么?”
苏星阑也道:“是啊,我也想见见巫姑,当面谢她曾经舍身救命之恩。”
巫盼道:“这有何难。她啊,当下定在牧云亭中抚琴呢,随我来。”
入花园,绕过叠石,便见半山处立有座玲珑小亭。此亭四面无壁,仅凭两对朱漆木柱支撑琉璃瓦顶。亭中有女子,白绫袄儿,娇绿缎子裙,外罩件貂鼠领灰氅,不施粉黛,凤钗半卸,正低眉专心抚弄案上古琴。
诸人止步静赏,音稍歇,紫菀情不自禁叹道:“哎……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巫姑一怔,缓缓抬起头来,见巫盼带着一男三女和个女孩站于亭前不远处,起身万福道:“是三哥啊,失礼!”
“五妹,逝者已逝,还望节哀。”巫盼又指苏星阑道:“看我今日将谁带来了。”
巫姑自身体有恙后,巫咸为让其安心养伤,再少提及谷外之事,因此对苏星阑到访毫不知情,定睛打量那鬼面男子片刻,摇头道:“这位公子是……恕巫姑眼拙,并未识出。”
“他啊,苏星阑!”巫盼夸赞道:“救你用的那颗灵珠,就是多亏苏兄弟出手相助,才能顺利带回来,否则,我的老命都可能交代在北境了。”
巫姑惊诧万分,迟疑道:“三哥,他,他不是跌下断肠崖了么?”
苏星阑拱手欠身,道:“多谢姑娘当年舍命相救,苏某感激不尽。”
“天不绝我蛮荒啊!我这苏兄弟当真好本事,能从断肠崖底爬回来,此等壮举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呐!”巫盼感慨万千道。
巫姑浅浅一笑,道:“苏公子不必介怀,我当年救你,你今夕救我,咱们是互不相欠。这几位姑娘是?”
苏星阑一一引见。巫姑对紫菀青睐有加,道:“紫菀姑娘,莫非,你也有伤心事?能知我琴音。”
紫菀道:“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你的心思,我懂。”
巫姑让出坐下蒲团,道:“我见姑娘也是精通音律之人,能否请姑娘也抚琴一曲,以解相思之情?”
“好啊,我游历江湖时便素闻无启城公主精通音律,今日有幸,当洗耳恭听!”巫盼附和道。
苏星阑早知紫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错以为她会理所当然应下,那想到紫菀此时却摆手推辞道:“抱歉,那人去后,我便立誓,今生不再抚琴,还望各位见谅。”
“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紫菀姑娘不必勉强。若不弃,请亭中落座,听我再抚一曲,如何?”巫姑指向一旁蒲团示意道。
“感激不尽!”紫菀款步入亭,徐徐落座。残阳余晖在袅袅琴音里,渐渐隐没于苍穹黑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