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痛失悲心伤,今朝复得喜欲狂。南宫长松闻长镜真人话中略有责备秋萦梦之意,忙将其中曲折解释一番,免得引起误会。
长镜真人听罢,道:“小松,你说苏星阑去蛮荒杀奇司狱了?不行,我也要去,不能再让他有事。”
说罢,就急于下床。
公孙玲两手压住她肩头,领她躺好,道:“你这样子,先不说能不能到那儿,就算去了,也只会是他拖累!听我话,乖乖养伤。苏星阑那孩子不是个冒失之人,一定没事的。”
“是啊,真人,有紫菀姑娘跟着呢,他们绝不会贸然行动的。”南宫长松道:“紫菀姑娘是无启城公主,才思敏捷、智计无双,他们此去,就算杀不了奇司狱,也绝不至身陷险境的。真人,您就安心养伤吧。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能收到苏兄的好消息了。”
公孙玲又是连番劝解,长镜真人才渐渐打消掉即刻动身的念头。南宫长松却暗自窃喜,心道:师娘与真人再多聊会儿,说不定就把刚才那茬给忘记,嘿嘿……
哪成想,公孙玲瞥了眼南宫长松憋着偷笑的脸,话锋一转道:“对了,你的事还没完呢。这秋姑娘不行,旁边那姑娘,她不会也名花有主了吧?”
师歆瑶顿时面若桃花,别过头,躲在秋萦梦身后不肯出来。
公孙玲见状笑道:“就是她了!性子和顺,定能持家。长镜,说句痛快话,给,还是不给。”
若放平常,长镜真人未必肯轻易点头,但今日得知苏星阑尚在人世,心情大好,道:“我这儿倒没什么,关键要看歆瑶肯于不肯。她若点头,我便应允。”
“歆瑶姑娘,我家小松虽在外漂泊数年,变得顽劣了些,但人还是不错的。你看看,也是一表人才不是。怎样啊?意下如何呐?”公孙玲不理会南宫长松愁眉苦脸的反应,自顾自直言问道。
师歆瑶大赧,也不回话,踅身推门撒腿跑将出去。
“嘻嘻嘻嘻……姑娘家,害羞了。”公孙玲一副自娱自乐的神情,冲着南宫长松喝道:“傻小子,愣着干嘛,追去啊!师娘都替你做到这步了,你再不成事,当心我让老头子逐你出师门!快去!”
南宫长松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尾随而去。望着他俩远去背影,公孙玲眼开眉展,感慨道:“哎呀,年轻,就是好!”又瞥向谢芳蔼,打起长镜真人另个徒弟的主意,道:“姑娘,你可有意中人了?我家老头子还有个大弟子,诶,别跑啊!这小丫头!”
被公孙玲这么一胡闹,长镜真人心情愈发舒畅,气血也平顺不少。
*****
晨兴酒醒向阳坐,晚出放歌踏雪行。苏星阑与老酒鬼豪饮一宿,次日晌午用过膳众人方辞别钱掌柜匆匆上路。雪霁风歇暖日当头,沿途可谓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莽莽大荒山,四野银装素裹,三两点冬梅傲立枝头,在雪色映衬下,分外妖娆。
如此足有三日,众人行入段峡谷中。峡谷宽仅丈余,两壁高数十仞,笔直似斧剁刀砍,真可谓一线天。峡谷尽头乍见有赤色突兀巨石拦路,颇为秀蔚。巨石与山崖间隐有罅隙,需近观方能现。
过罅隙,沿山路而行,眼前豁然开朗,木石森丽,一转一奇。
不远处,山崖上飞瀑若白练悬空,百丈不止。声若雷轰河溃,震耳欲聋。有道石梁自瀑布腰间横跨,诸人于石梁上行,下瞰深渊,毛骨俱悚。
过石梁,山路下行。途潆山半,山有凹凸,途亦随之,绕五转,走十里,方至底。此乃一处四面环山盆地,盆地中有村落。活水桥下过,柴篱舍前绕。村犬吠来人,樵夫自在还。
“老酒鬼,回来了!”村口正烧火的铁匠寒冬腊月依旧赤裸上身,炉中灼浪蒸的他满身汉珠,瞅到巫盼归来,热情招呼道。
“老邵,忙呐。对了,我那柴刀打好没?”巫盼应道。
“急啥,慢工出细活。”铁匠两眼一眯,爽朗嘿嘿笑道。
巫盼啐了口,玩笑道:“我看你就是重色轻友,王寡妇裁布那剪子你半天就打好了。到我这,足有十日,也不见动静。快点打啊,等着用呢!不跟你扯闲篇,我还找大哥有事,忙着啊,回见!”
巫盼一路走来一路寒暄,苏星阑只觉这小村宛若世外桃源,谷外那些尔虞我诈纷纷扰扰似乎与它毫不相干。
盆地中央有片湘妃竹林,林中瓦舍隐约。斑斑驳驳竹节枝,泪痕点点寄相思。飘飘渺渺瑶瑟怨,情苦凄凄念君时。
“这是谁在抚琴啊,听起来好让人心酸。”紫菀素通音律,听那林中琴音不觉感慨道。
巫盼叹口气,道:“是五妹,大约又想念四弟了。走吧,咱们进去吧,别让大哥久候。”
门前小厮见来者是巫盼,无需通禀,推开大门,欠身行礼道:“三爷,大爷收到您的消息,在书房等候呢。”
“好,知道了!你忙你的吧,我自带他们进去便可。”巫盼点首以示回应。
进正门,绕影壁、过花厅、穿回廊、入月门,方至处小院落。院中简朴,房舍前除了花圃藤架外,就只立了个黑黝黝防走水的大缸。缸内水已成冰,冻得结实。
巫盼上前叩门,恭敬道:“大哥,我回来了。”
未多久,“支呀呀”门分左右,身为十巫之首的巫咸整装出屋,降阶相迎,臂缠二蛇,拱手道:“苏公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苏星阑还礼,道:“不敢不敢,今日叨扰,还望主人见谅,见谅。”
巫咸侧身引路,道:“苏公子,里面请。”
众人鱼贯入室,分主宾落座,丫鬟上毕茶点后掩门而出。巫盼道:“大哥,溟沧谷的事,我信里说得明白,您这儿可有最新消息?”
巫咸手捋长髯,道:“潜伏在奇司狱身旁多年的小妖回禀说,也多日未能见他。溟沧谷院落着火后,大鵹口称有人欲行刺奇司狱,为保周全已将他安置在处隐秘之地,并称西妖界的事将由她暂代全权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