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之曦、苗欣妍结伴后山慢步,两旁山色攒峦夹翠、涉目成赏。径随山转,人随径行,绕过块突兀巨岩,眼见飞泉自上来注,声若虎啸,积水成潭,潭水澄碧。
苗欣妍惊喜道:“来了许久,我怎会不知这儿还有如此美景?”
於之曦笑道:“此涧名曰落霞涧,日落时分,光影陆离,瀑布便如同身披霞衣,因此得名。可惜路陡难行,愿来此赏景之人少之又少。”
正说着,只见夕阳斜射入谷,恰落在瀑布之上,顿时七彩流光,绚烂夺目。苗心妍兴奋如孩童,叫道:“好美!宛如仙境……”
於之曦情不自禁轻声叹道:“若这儿是仙境,那你,就是最美的仙子!”
轰鸣流水声将其所言彻底掩盖,可於之曦回过神来仍觉失态,瞅着苗欣妍完全被落霞涧吸引丝毫未觉,干咳一声,问道:“喜欢么?”
苗欣妍点头道:“嗯,喜欢!”
於之曦双目明若星辰,灼灼目光盯着苗欣妍,柔声道:“那,还想离开盈民国么?”
苗欣妍神色暗淡下来,收回目光,道:“离不离开我也说了不算,还是要听阿妈的。”
於之曦道:“我只问你,想不想离开盈民国?”
“不想!”苗欣妍不假思索回答,忽然又怕於之曦会觉她太过轻浮,掩饰道:“因,因为这儿很漂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於之曦应和道:“是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两人并肩而立,沉默许久,直到暝色四下,苗欣妍恋恋不舍道:“咱们回去吧,再晚些山路就不好走了。”
转身欲行却见於之曦无动于衷。苗欣妍诧异,道:“不回去么?”
於之曦紧紧抿了抿双唇,似乎在努力下着什么决心。苗欣妍见其踌躇表情,心中莫名忐忑,既有些期待,又觉得害怕,索性打断他思绪,道:“走吧,孤男寡女,独处太久被师兄师姐察觉不好。”
於之曦听她此言,有些丧气,无奈轻轻摇头,强打精神道:“是了,让他们平白说闲话不好。走吧,你跟在我身后,当心地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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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八风也。东方曰明庶风,东南曰清明风,南方曰景风,西南曰涼风,西方曰閶闔风,西北曰不周风,北方曰广莫风,东北曰融风。故,这《风清剑》也为八势……”裴隐涯与崔景辉闲暇无事,在皇陵外殿中相对而坐,各持一箸,边比划边交流剑法心得,崔景辉正侃侃而谈时,乍然闻得殿外传来阵阵马蹄声。
片刻后,嘈杂稍宁,有太监细嗓喊道:“圣旨到,肃王接旨!”
裴隐涯同崔景辉相视沉默,皆从对方眼中瞧出不解。
崔景辉开口道:“皇上还能想起你,该不会是要你回朝了吧。”
裴隐涯摇头,猜不出个所以然来,道:“张天师这几日也没传来朝廷消息,应当不是。”
崔景辉扔下手中之箸,道:“那会是何事啊?”
裴隐涯起身,道:“不晓得,走,出去一听便知!”
二人齐出大殿,只见五十余擐甲骑兵列阵殿前,杀气腾腾。裴隐涯与崔景辉毕竟见过大世面,并不心怯,拱手行礼,仍旧不跪。
裴隐涯朗声道:“肃王裴隐涯接旨。”
太监知他修真身份,也不在这礼法上多做纠缠,徐徐展开手中圣旨,道:“诏曰:肃王生母宁太妃有毒害先帝之嫌,畏罪自尽。现缉拿肃王,交三司会审,彻查此案,钦此。”
太监收起圣旨,又道:“陛下仁慈,体恤肃王与宁太妃骨肉情深,自肃王回朝未能母子相见,特命奴才将太妃遗体带来,给肃王瞧上一瞧。抬上来!”
裴隐涯望见四个兵勇抬着宁太妃尸体缓缓走近,眉头越皱越紧,心中悲起,凄苦自叹:此次为见亲生父母而来,却未曾想,上天不怜,二老先后亡故,不孝子仅能见到冷冰遗骸,追忆生前风采。
待兵勇将尸体放下,裴隐涯三步并作两步奔至近前,低头却见眼前母妃青丝覆面,瞧不清容貌。
裴隐涯怒目紧盯传旨太监,质问道:“这是何意?”
太监理直气壮道:“宁太妃畏罪自杀,皇上赐其以发掩面、以糠塞口!”
裴隐涯登时火气,骂道:“岂有此理,有何真凭实据,就称我母妃畏罪自杀?”
太监冷笑道:“含象宫宫女莞清既为人证。”
“人证何在?”裴隐涯问道。
太监道:“以奴告主,已被陛下杖毙!”
“那么说,是死无对证喽?”裴隐涯追问道:“可有物证?”
太监道:“太后在查。”
裴隐涯道:“这么说,也无物证?”
太监懒得理睬裴隐涯诘问,蛮横道:“肃王,人你也见了,跟洒家走一趟吧。来人啊,带走!”
兵勇应声抽刀上前。
崔景辉率先迈出一步,挺剑指向众人,道:“裴隐涯乃我颢玉弟子,我看谁敢!”
传旨太监喝道:“肃王,你想造反么?还不命此人退下,速速缚手就擒!”
就在两方剑拔弩张之际,半空中忽然有人喝道:“都给我住手!”
狂风随即卷来,将那五十余兵勇刮得人仰马翻,狼狈不堪。
裴隐涯眼前一晃,只见张天师已将他与兵勇隔开。
张天师背对裴隐涯,道:“肃王莫要急于出手,此事交由张某处置。”
传旨太监被风吹的连滚数个跟头,费力从地上爬起,扶着歪歪斜斜的巧士冠,颤颤巍巍道:“张,张天师,您,您也要造反么?”
张天师隔空一掌扇在传旨太监脸上,打的他原地转了两圈,嘴角渗出鲜血,脸颊立时肿的老高。
张天师斥道:“蠢奴才,再敢胡言乱语,小心你狗命!”
传旨太监清楚张天师朝中威望,并非他能招惹之人,忍气吞声道:“奴,奴才该死,望天师饶命。”
张天师呵斥道:“还不带上你的人快滚,留在这等着用晚膳啊?”
传旨太监为难道:“皇上命奴才捉拿肃王裴……”
话未讲完,张天师打断道:“有什么罪过尽管推到张某身上。滚!再敢延误半刻,我让你们统统人头落地!”
传旨太监素知张天师说一不二,言出必行,仓皇上马,拨转马头便逃,边跑边吆喝道:“快走,快走快走!你们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