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苏星阑缓缓苏醒过来,只觉得口干舌燥,哑着嗓子道。
“水!水!白痴,白痴!水!水!”耳畔响起一个熟悉声音,听得苏星阑险些留出泪来,奈何眼皮好似灌了铅水,无论怎么努力都抬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将他扶起,碗沿碰触到唇边,清冽泉水顺着喉咙灌下,好似春雨滋润着久旱的大地。苏星阑喝的太急,呛的猛咳嗽起来,那人放下水碗,替他轻抚着脊背。
接下来一段时间,苏星阑仍旧动弹不得,只能靠鸟鸣与狼嚎辨别日月更替。约莫又过了五六日,才稍有些力气,能勉强睁开双眼。
四周并不明亮,左右上下皆是岩石,应该是在洞穴中。洞口垂着数条藤蔓,算不得茂盛,现下仍是白昼,光亮透过稀疏的叶子洒进来,只能晒到洞内四五尺处。洞内空间并不宽绰,此刻只有他一人独自躺在角落。坏东西也不清楚飞去哪儿玩耍了。也许,它还不知道,长琴真人身负重伤,生死不明吧。
想到此,只觉得心脏阵阵抽搐,眼泪瞬间夺目而出,完全不受控制。放声哭了好一会儿,许是累了,苏星阑费力抬起右手,想拭去残留的泪痕,手抬到眼前的刹那,整个人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自己的手呢?曾经那双修长的手,虽然算不得漂亮,常年修行、练剑、干活,也留下不少伤痕,但眼前所见的与其说是手,不如称其为爪。表面布满黝黑鳞片,指节更长,指尖是锋利的指甲,闪着摄人的寒光。
苏星阑惊恐抬起左手,与右手毫无分别,顿时感觉寒毛倒立。旋即又想,许是自己太过疲惫,产生了幻觉?要么,就是依旧身陷梦魇未能脱身。想到此,苏星阑顿觉舒服不少,闭上眼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一阵紧过一阵的狼嚎声将苏星阑唤醒,洞里已经十分昏暗,只在角落点了盏忽明忽暗的油灯。引得只小飞蛾围着上下翻飞。
“醒了,醒了,白痴,醒了……”‘坏东西’落在他头侧,扯着嗓子高声唤人。
听到有人从外走进洞穴,苏星阑费力撑起上半身。借着昏黄的灯火,瞧见那人,身形并不高,佝偻着腰,拄根木棍,样貌似成相识,可又偏偏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前辈,您,您是谁?我在哪儿?我师父怎么样了?”苏星阑有些心焦,接连问出数个问题。
“你不认得我了?枉我小时候还时常给你些甜枣吃!”那人年迈,声音颇为沙哑。
“小时候?甜枣?”苏星阑眯起双眼借着昏黄光线仔细端详,拼命回忆过往种种,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惊讶到:“秦婆婆?您是秦婆婆!”
那人道:“呵呵,小子,还记得我啊!”
幼年时苏星阑总爱去邻居秦婆婆家玩耍,不光因为有甜枣吃,更因为秦婆婆时常会与他讲些神鬼故事,给枯燥乏味的小山村生活平添不少乐趣。
“秦婆婆,您,您没有死啊!太好了!我以为血夜之后就只有我、大哥和二哥活下来了呢!”苏星阑感慨道。
“大哥,二哥?你们苏家不是只有你一个娃儿么?”秦婆婆问道。
“啊,我大哥是姜彦宸,二哥是裴隐涯。我们是上颢玉后才结拜的”,苏星阑言及至此,突然又想起妖王降临之事,问道:“我怎么会在这?我师父怎样了,您知道么?”
秦婆婆道:“是我把你带到这的。你师父,已经驾鹤西去了……”
苏星阑难以置信,道:“不,不会!我师父虽身受重伤,但他修为高深,是不会死的!你骗我,你骗我!”
秦婆婆无奈感伤道:“哎……长琴修为再高深,燃魂强提功力,久战劲敌,也会有油尽灯枯的时候。即便大罗金仙降世,也无力回天呀。”
苏星阑忽觉两臂发软,瘫倒下去,痛哭不止。
秦婆婆就这么默默的等着苏星阑放声哭了近半个时辰,见他累的只剩抽泣,才开口道:“生死各有天命,长琴凭一己之力,救颢玉于灭门边缘,应该,也遂了他的愿吧。没什么好哭的,你该哭的是那些活着而不知为何而活的人。”
苏星阑哽咽道:”秦婆婆,您认识我师父么?”
秦婆婆道:“认识?何止是认识呐。我们在一起朝夕相处了几百年……”
苏星阑不解,道:“几百年?您,您是?不,不可能,我见过秋叶师伯。”
秦婆婆道:“相貌,不过是皮囊罢了。”
苏星阑猛然想到秦婆婆也姓秦,道:“您,真的是秋叶师伯?前几日你是……怎么短短几日,就……”
秦婆婆苦笑道:“短短几日,就从大姑娘变成老太婆了,是吧?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苏星阑回想当日种种,埋怨道:“师伯,您修为高深,为何不及早出手,那样,那样师父就不会死了!”
秦婆婆不以为忤,道:“百年前,我会。如今,不会了。其实,即便我想,也是做不到的。”
苏星阑诧异道:“您仅凭剑气就斩断妖王头上的角,怎么会做不到?”
秦婆婆道:“小子,你说,我修为有几何?”
苏星阑思索片刻,道:“您既然能够压制妖王奇司狱,修为定能越过混元后期,进到寂灭前期!我曾听师父提过,当年您就距寂灭期仅有一线之遥了。”
秦婆婆道:“我能压制奇司狱,一则他苦战多时,已是强弩之末;二则他身中少阳裂魂,修为衰退;三则他心存畏惧,缩手缩脚。其实,那时我的修为也不过只是混元后期罢了”
苏星阑争辩道:“即便混元后期,也能助师父一臂之力啊!”
秦婆婆轻轻摇摇头,道:“我都不知道,这个混元后期能撑多久,如何助他。”
苏星阑不解道:“师伯,您这话是何意?”
秦婆婆据实相告道:“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我现在的修为只能算是混元中期。”
苏星阑疑惑道:“这是为何?您下山后受过重伤?伤到了修为?”
秦婆婆道:“这件事,和样貌其实是同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