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阑依照秦婆婆吩咐,用布将自己裹得严实,只余下双眼睛露在外面。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热浪渐渐将眼前的景物扭曲,回身远眺,高耸入云的颢玉山脉已模糊不清。
秦婆婆瞧见苏星阑走得颇为吃力随时可能摔倒,停下脚步来,指着前方一块凸起的岩石道:“星阑,走,去那里。日落前咱们在那儿休息。”
苏星阑只觉得喉咙冒烟,双脚好似灌了铅般寸步难行。勉强走到大石的背阴处,腿一软跪倒在地。
秦婆婆关怀道:“没事吧?”
苏星阑摆摆手,哑着嗓子道:“师伯,我没事,就是渴的厉害。”
秦婆婆道:“水囊里的水要省着些喝,不要一口全咽下去,慢慢往下顺,否则很难挨到离这儿最近的绿洲。”
苏星阑道:“师伯,那片绿洲有多远啊?”
秦婆婆暗自算了下,道:“照咱们这个速度,少说,怎么也要走上三、四日。这附近偶尔也会有颢玉警戒的弟子经过,地上行走不甚明显,可飞在天上就极容易被人发现。只有过了最近的绿洲,再到下一片绿洲后,才能完全脱离颢玉的掌控,那时我就能带你御剑了。”
苏星阑道:“没事,师伯,我好的很,您不用担心我。”
秦婆婆道:“你也别过于勉强,感到需要休息了尽快跟我说。好了,赶了一夜的路,也累了吧,趁着外面热的没法走赶紧睡会儿,晚上还要行路呢。”
苏星阑点头道:“是,师伯,您也休息休息吧。”
说罢,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许是太累,再加之身上有伤、气血不足,这觉睡的又沉又死,不知了多久。等被秦婆婆摇醒时,抬头望到的已是满目星光。‘坏东西’不知何时从他怀中钻出来的,此刻在半空盘旋,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没过一会儿竟扔下来只已被拧断头的沙蛇。
秦婆婆递给他,道:“点火太过明显,生吃了吧。”
苏星阑本想婉拒,但五脏庙传出来的阵阵鼓声将他彻底出卖,只得接过那条蛇撕咬起来。鲜血入喉,原本以为会腥臭无比难以下咽,哪成想竟如此甘甜好似蜜水,苏星阑顿时被自己的感觉吓到,但如同动物饥饿后的本能般三两口就将整条蛇吞了进去。
秦婆婆却并没惊讶,瞧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道:“没事,饿了吧,慢些吃。只是妖化而已,别太担心。”
苏星阑嚼着满嘴的生蛇肉,口齿不清道:“师伯,我,我还能变回人么?”
秦婆婆道:“妖魂已和你的人魂完全融合分不出彼此了。等你修为够高的那一日,还可幻化成人形,但,哎……人又怎样,妖又怎样呢?不过是副皮囊罢了。归西那一日终究是要抛弃的。”
此时除了脸庞,周身上下已覆盖满了墨色如玉的鳞甲,背脊后也长出一根根尖尖的骨刺,实在称不上是人了。苏星阑看着自己模样,仿佛已认命,道:“也是,变回人又能如何?魂都不是人了。”
秦婆婆道:“星阑,别想那么多了,吃完收拾一下咱们还是继续上路,晚间虽然十分寒冷,但终究比被白天在烈日下曝晒要舒服很多。”
苏星阑费力站起身来,拍打掉身后的黄沙,道:“师伯,我已经吃好了,咱们走吧。”
三日后,远远望去,四下皆是单调的黄色。时近晌午,日头高悬,晒得沙漠冒起青烟来。无边的沙海中,点缀着一丛丛沙柳,给这片原本沉寂的死亡之地注入了些许活力。十几颗胡杨树静静围绕着如镜的池水,那一小片绿荫就是沙漠中旅人的天堂。
树荫下此刻正躺着个人避暑。那人嘴里斜叼着跟草棍,自言自语道:“奇哉怪也,这是能去哪儿了呢?四面都找遍了,也没寻到,难不成还遁了地了?师父十几日前命我出来打探,可如今一点消息都没有,怎么回去复命啊!算了,这时候正热,飞了一整夜,先眯会儿吧。哎,真是命苦,这几年奔波劳碌,还每日提心吊胆的,到头来竟什么也得不到。哼,照我说师父就不该信奇司狱的鬼话。奇司狱什么人啊,阴险狡诈毫无信誉,信他还不如信有神仙呢!真是倒霉!”
那人困意来袭,只觉得上眼皮沉有千斤,半睡半醒迷离间无意瞥见东方沙丘顶上现出两个黑色人影。那人浑身一激灵,困意全无,手搭凉棚望过去,没错,是人,不是海市蜃楼。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人徒步行进呢?颢玉弟子都是高来高去。周围如此死寂,猎人是绝不会来这儿的。更不会有商旅踏进这片无利可图之地啊。会是谁呢?
瞅那两人的方向,分明就是这奔着这片绿洲来的。不行,敌友难判,还是先静观其变为妙。想罢,那人急忙起身,顺势低掠,躲到里池水稍远些的胡杨树后面,稍稍探出头盯着来者。
水囊昨日午后就已见了底,苏星阑此时嘴唇早已龟裂、口渴难耐。立身山丘之上远远望见那片绿洲,镜池潋潋碧波平,沙岸纤纤细草生,仿佛久旱的田野遇上甘霖,强打起精神手脚并用奋力狂奔而去。
踉踉跄跄来至池边,也顾不上许多,猛地跪倒捧起清水直灌了下去。这水算不上甘甜,还略微有些咸意,但对苏星阑来说已如至宝。
秦婆婆随意喝了两口,道:“星阑,不急,慢些喝,别呛着!咱们白昼就在此处休息,太阳落山了再走。”
苏星阑喝饱后又将水囊再次灌满,道:“师伯,这儿离下个绿洲还有多远呢?”
秦婆婆道:“还要走上三、四天吧。那个绿洲的水比这儿的好些,没有这么咸。”
‘坏东西’显然也在苏星阑怀中憋闷坏了,奋力钻出身来,跳落到池边翘起尾巴低头喝了两口,骂道:“难喝,难喝!”。“噗通”跳进水中,干脆洗起澡来,翅膀不停拍打池面,弄得水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