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下迟决然被笑眯眯地辛尘压制了餐桌前,笑眯眯地让迟决然将这臭豆腐都吃了个干净,这才放他走人。
迟决然只是十分痛苦地去厨房洗漱了牙,又连连吃了一大个香喷喷的柚子来清洗自己的肠胃,这才重新走回坐在躺椅上看着夜空发呆的辛尘身边。
迟决然也坐在躺椅上,看着头顶寥寥无几星辰的夜空,说道:“老师在想什么?”
辛尘轻笑起来:“我在想,天下甚大,芸芸众生,为何偏偏是我成了天骄班的夫子,要教育你们这群调皮蛋。”
迟决然眸色有些泛深:“老师当真只是在想这个?”
辛尘侧头看向他:“不然,还能是什么?”
迟决然略带讥诮道:“这几日阿远一直未曾出现,老师就不好奇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辛尘道:“老师完全不想知道。”
迟决然道:“若老师不想知道,为何我会觉得老师如此孤单,仿佛在想念谁。”
辛尘皱眉道:“阿迟。”
迟决然笑了起来:“老师这是恼羞成怒了吗,那日我明明将一切都看到了,看到阿远在雪地之中拥抱你,又与你一齐去赏花灯。老师,可你却不愿承认阿远在你心中是与众不同的,亦是独一无二的……”
“够了!”辛尘已脸色铁青地从躺椅上站起身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迟决然亦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辛尘走去,然后突然之间,竟是俯身,重重吻在了辛尘的唇间。不过是刹那之间发生的事,辛尘大脑空白半晌,随即,迅速反应过来,狠狠推开了他,并重重甩了他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声音清脆,在迟决然的脸颊上留下了五道清晰可见的手指印。
辛尘愣了愣,下意识走向他一步,低唤道:“阿迟……”
迟决然双眸通红,嘴边却邪笑道:“一个巴掌换一个吻,太值得了。”
辛尘脸色愈沉,她脸色难看之极,伸手指向门口:“滚,现在马上就滚!”
迟决然朝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侧头对辛尘道:“你可知阿远这几日去哪了?”
辛尘双眸冰冷得看着他。
迟决然笑得愈放肆:“他在忙着和江南总巡之女幽会,老师还是不要再等他了。”
说及此,迟决然这才走了。只留辛尘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冷风。
夜色越深,风便愈寒。那日雪地里,薛思远眉眼温柔看着自己笑的模样尚且历历在目,仿若昨日。可迟决然却说,薛思远这几日是去忙着和总巡抚的爱女幽会。
辛尘呆呆地坐回在椅子上,手却不由自主抚上了自己的胸膛。奇怪,胸腔内竟然会有一种如此奇怪的感觉在蔓延,酸涩,难过,还有无穷无尽的空洞在蔓延,仿若心口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辛尘突然就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爹爹娘亲,你们看。自从你们离开我之后,我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多孤独,多寂寞呢。”
眉眼微转,辛尘这双温婉的眼眸已被染成了微红色。她缓缓站起身来,继续哑声道:“一定是我太累了,一定是。睡一觉便好了,一定是这样的……”
洗漱过后,很快的,辛尘房内熄了灯,这栋宅子重新变回了万籁俱寂。
*
与此同时,婺江边,常乐茶馆二楼雅间。
雅间内,灯火辉煌,宛若白昼。明明外头的夜色十分寒凉,可偏生雅间内却温暖如春,房内放着两个炭盆,将房内温度衬地甚是舒服,让江宛芸的脸颊都染上了淡淡的软红色。
薛思远这几日一直陪着江宛芸在婺城之内玩乐,不是郊外踏雪,便是城内赏灯,吃饭品茶也尽数有之。且薛思远出手阔气,讲究品质,将江宛芸照顾得无微不至,让她感觉甚是满意。
江宛芸暗中想着,爹爹对宋公子的态度恭敬地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私下里,爹爹也细细嘱咐她,让她务必要牢牢抓住这次机会,示好宋公子,不可得罪他,更不可在他面前使小性子,可见这位宋公子的身份应该是何其尊贵。
江宛芸的爹爹已是贵为三品朝廷大员,其实她并不难猜出这位宋公子的身份,只是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难以置信这位宋公子为何会突然接近自己,主动对自己示好。
想及此,江宛芸的脸色愈加娇羞,柔声道:“公子果真是欢喜喝龙井的,我亦相当欢喜。”
薛思远淡笑道:“可见你我之间甚是有缘。”
江宛芸道:“缘分,果真是妙不可言呢。”
薛思远还想再说什么,可突然之间,便有一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薛思远身后,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而很快的,薛思远的眉头便蹙了蹙,连带着脸色都变冷了三分。
江宛芸柔声道:“宋公子这是怎么了?”
薛思远依旧轻笑:“无妨,只是有些不懂事的又惹祸了。”
江宛芸道:“宋公子辛苦操劳,那些挫折都会过去的。”
薛思远重新屏退众人,于是房间内又只剩下江宛芸和他。薛思远看着江宛芸,不发一言。倒是过了半晌,就听薛思远静静道:“江姑娘可曾听说过,子母河水。”
江宛芸心头一跳,忍不住看向薛思远,探究道:“不知宋公子怎会……突然提起这个?”
薛思远淡淡地笑了。只是他的眼眸依旧幽深,宛若汪洋,深不可测。薛思远道:“我曾听人无意中提起,听说婺城之内有神药,名曰子母河水,专治不孕之症。心中好奇,所以随意问问江姑娘,可曾听说过。”
江宛芸心中飞快掠过无数个想法,甚至于有一种十分强烈的请求,在她心中蔓延而出。
打定主意之后,她突然便不紧张了。她对薛思远露出明眸一笑,缓缓拿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一口。这才说道:“你说的没错,婺城之内,确实有子母河水。”
薛思远眯了眯眼,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江宛芸嘴角泛起笑意:“原来宋公子特意接近我,竟是为了子母河水……我却还在想着,您突然接近我,对我示好,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薛思远道:“宛芸果然蕙质兰心,聪明伶俐。”
江宛芸道:“传言道,子母泉水乃是西凉国的护城河,而护城河子母泉水的水液则一路通向婺江之内。可是这到底只是传说,不过是世人杜撰而来的。”说及此,她俏皮得对着薛思远眨了眨眼,轻笑道,“实际上,这子母河水,乃是近百年之前,婺城神医尖峰山老母所研制出的,专用于治疗不孕不育之症的神药。老母专门研究生产孕事,在这方面拥有极高造诣。神药问世之后,便引起多人争抢,在当时以前轰动。”
薛思远静静听着,等着她说下去。
江宛芸道:“争夺的人越来越多,老母这才将这药和药方藏在了十分隐秘之地,且又放出传说,说这子母河水其实是传说中的神物,并非老母所研制的。你若是要想要这子母河水,便自己寻去,老母这的不过是赝品。”
她轻笑起来,双眼弯弯看着薛思远:“久而久之,便再也没有人寻老母的麻烦了。”
薛思远道:“近百年前的事,江姑娘为何了解得这么清楚?”
江宛芸道:“宋公子怕是明知故问罢?你早已查清我定和子母河水有关,所以你此时此刻才会坐在我面前呀。”说及此,她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我说的可对,宋公子?”
薛思远笑了起来:“我不过只是猜测。”
江宛芸道:“老母乃是我的曾祖母。所以子母河水的秘密,便由我们后人,一代接一代传下去。”
原来如此。薛思远眯了眯眼:“我需要子母河水。”
江宛芸笑得娇俏又妩媚:“你需要子母河水,我当然可以给你。”
薛思远:“条件?”
江宛芸看着他,笑道:“娶我。”
薛思远眸光一瞬间变得锐利。可等江宛芸再看去,他的面容依旧温润无比,仿佛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薛思远道:“我的婚事,怕是由不得自己做主。”
江宛芸笑意甜甜:“皇亲国戚又如何,只要你有心,你我终归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薛思远脸上闪过讥诮的笑意:“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身份?”
江宛芸想了想,还是摇头:“不知。”
薛思远道:“裕王。”
江宛芸愣怔。她原本以为这位宋公子最多也便是个国公又或者是侯爷之类,却不想竟会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裕王。短暂的错愕之后,江宛芸便要对薛思远行礼。
薛思远不耐烦制止,道:“你父亲乃三品大员,该明白我的处境。太后从来最不喜欢我,你若是嫁给我当正妃,怕只会凭白遭母后不喜。”
江宛芸自然知道太后和最小的七王爷不对头的事。虽说宋思远和当今圣上都是太后生的亲儿子,可太后却十分奇怪,竟十分厌恶宋思远,一心将全部的母爱全都赐给了圣上。——太后恨宋思远究竟恨到什么地步呢,便是恨不得,宋思远去死的地步。
不,不对。若宋思远是圣上的亲弟弟,那么他便不该是姓宋,而是姓薛,叫薛思远才对。
朝野上下谁人不知,太后恨裕王,恨到恨不得让裕王死了她才开心。可却没有人知道到底为什么会如此。明明裕王也是太后的亲生骨肉。虎毒尚且还不食子,可太后却会对裕王如此憎恨,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思绪瞬间转过,江宛芸犹豫道:“那可如何是好?”
薛思远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温柔深情:“不如,便先纳为侧妃,宛芸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