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宫宴
萌教教主2025-07-05 11:019,724

元大人微愣,才道:“科举乃是为了全国莘莘学子。皇亲国戚参与,对众多寒门子弟何谈公平?”

  皇上似笑非笑:“元大人的意思是,朕会为了朕的弟弟,而故意偏袒?”

  元大人连忙跪在地上:“纵然圣上圣明,可却奈何不得天下悠悠众口,只怕他们会……”

  元大人所说的意思不言而喻。纵然皇上您再英明神武,可大周天下几万万人,架不住他们会胡言乱语,乱大周国威。不过元大人并不管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皇上笑得愈深:“科举从来都是匿名审制,更是内阁八名学士同朕一齐经过三天时间斟酌选出来的。朕不怕天下议论,更不怕后辈议论。”

  说及此,皇上脸上的笑意已骤然消失,面无表情道:“科举从未约束不允皇亲贵族参与,若光是害怕天下悠悠众口议论,便不允贵胄参加,这对皇亲们又是否公平。”

  元大人哑口无言,只得干巴巴道:“圣上英明。”

  当日下朝之后,皇上亲弟弟裕王得了本届状元的消息飞速蔓延到了整个大周。夸赞有之,不屑亦有之,各执其词,相互不忿。

  倒是状元郎裕王本人,倒是十分清闲悠哉,面不改色地踏上了去翰林院报道的路,仿若完全没听到外界对自己的争议。状元榜眼探花全都被安排入了翰林做修撰,也便是修古书,重新整理编辑孤本,是十分枯燥的活计。

  原本在朝堂上观望本届科举的大人们,也全都心情复杂。本都想要在此次科举中挑选出自家宝贝千金的良婿,岂料状元爷是皇帝亲弟弟,他们高攀不起;榜眼已四十岁高龄,再过几年都可以当爷爷了;探花虽说才而立之年,可长相却十分一言难尽,根本就不适合做女婿。

  科举三甲全都不行,大人们便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前十甲的进士内挑,可挑来挑去,适合做女婿的也不过尔尔。于是围观了一圈之后,众位大人也只好歇菜,放过了这群新晋的小同僚。

  而皇榜昭告天下的三日之后,书院们的大部队都已经逐渐离开京城,各自打道回府了。南山书院也不例外,班导们带着落榜的考生们回到了婺城,上榜的进士们则会在七日后衣锦还乡。

  南山书院的学生们刚到婺城时,辛尘便已在城门口第一时间迎接,甲班班导张老师亦第一时间和辛尘说了科举时发生的种种事例,包括迟决然落榜,永黎科举生病等,直听得辛尘不停拍胸口,亦觉得凶险无比。

  可结果却是好的,至少薛思远得了状元郎,本届科举的状元郎竟是出自南山书院的天骄班,这让天骄班的名气大燥,据说京城那边的名门子弟们都已经打算来南山书院进修,为下一届科举做准备。

  辛尘听得有喜有忧,这才和张老师一起喜忧参半地回了南山书院去。她以为迟决然可以上榜的,这段时间迟决然的努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可最终却是这样的结果。

  罢了,如今已尘埃落定。辛尘打算不再纠结,继续回天骄班继续上课。辛尘先是安慰了在座的所有落榜的学生,同时又激励了他们,让他们继续为下一轮的科举做准备。

  一直等到下值之后,王院长又叫过辛尘,让辛尘去他的院长私房。

  房间内,院长辛尘两面坐,一轮清茶摆中间。

  王院长看着辛尘的目光有些诡异,似是带着欣慰,又似是带着感慨,让辛尘相当不习惯。

  辛尘干笑道:“院长,有什么事您吩咐。”

  王院长摸了摸下巴的山羊胡:“这封信,你看看。”一边说,一边将一封薄薄的信推给她。

  辛尘缓缓拿过,打开,只是等她看清信上的内容后,她脸上的面容便变得越来越僵硬。她将这封信放在桌上,皱眉道:“院长是何时收到的?”

  王院长道:“五日前。只是见你心思都在科举上,这才延迟到今日才跟你说。”

  辛尘道:“此事是万万不可的。我和迟决然同学不过是师生关系,如何能嫁给他?”一边说着,辛尘的脸色忍不住地灼烧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个熟透的大苹果。

  王院长依旧笑眯眯:“阿欢,放轻松。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若是欢喜,此事也未尝不可。”

  辛尘却完全笑不出来,哀叹道:“我到了如今依旧是戴罪之身。哪里有什么心思谈嫁娶之事。我若是嫁给他,岂不是白白给迟家带去祸患。”

  王院长道:“当年的事已过去近四年。阿欢,你断不要给自己如此大的心理压力。你如今虚岁已满十八,谈婚论嫁最是合适。”

  辛尘愈加心烦意乱。她又想起那一日,自己赤身裸体和迟决然躺在一张床上时的情景,让她脸色愈红,羞愧难当。这段记忆她一直逼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深究。可此时随着这封聘书,却将那一段记忆宛若潮海般得涌了出来,让她避无可避,脸色难看之极。

  王院长被辛尘的面容吓坏了,不由急忙道:“好,好,你若不愿意,老夫如何会逼你。只是这门婚事实在不错,老夫才愿意同你说道说道。你亦不必这般急着回复老夫。不如你且先回家好生想想,再决定也不迟。”

  从王院长的房内出来后,辛尘脚步虚浮,仿若浑身的力气都被用尽。好不容易回到家,辛尘便直接瘫坐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薛思远和迟决然的身影不断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让她觉得喘不过气。

  迟决然在京中每隔三日便会给她传一封信,只是信中丝毫未提科举之事,只提让她好生照顾自己,再报备自己的生活琐事。另外还提及了薛思远将于下月初八迎娶裕王侧妃,介时京城之内的达官贵胄都要去裕王府,为裕王庆贺婚事。

  辛尘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脑子乱哄哄的,身体也越来越沉重,就连晚膳都没了胃口吃。她迷迷糊糊得躺在床上,半晌,突觉胃部一阵翻涌,让她连忙捂着嘴巴朝着门口走去!便在垃圾桶内吐了一地。

  辛尘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便脸色十分难看得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这个月的月事竟还是没来,自己如今又吐了……经常翻看医书的辛尘愣怔了,整个人仿若失了魂似的重新坐在了床上。

  她木讷地伸手探过额头,触手的是一片透彻的凉,浑身更是黏糊糊的,一层又一层得出着冷汗。胸腔内的心脏跳动声越来越大,大到自己的双耳都清晰可闻。

  她突然就觉得很害怕,亦觉得身子很冷,初夏的天里,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躲在床角瑟瑟发抖。

  一直等到半夜的时候,辛尘突然就又从睡梦中惊醒,只因她做了一个十分可怖的梦。梦境之中,她梦到自己未婚先孕,却被人发现,便要被人捉去浸猪笼……

  吓得辛尘连忙伸手捂住耳朵,脸色难看之极,让她忍不住哭出声来,不明白事情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

  亦在此时,突的便听门外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敲门声响起。吓得辛尘心生警惕地喝道:“是谁?”可她说出的声音却如此嘶哑。

  而站在门外的迟决然却敏锐得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道:“老师?老师是我。你怎么了?”

  一边说着,一边愈加用力地敲门。

  辛尘的声音却夹带上了更明显的恐慌和害怕:“迟决然!你,你不要进来。老师很好,你不准进来……”

  可辛尘愈是如此说,迟决然便更觉得不对劲。迟决然脸色一沉,当即撞开了辛尘的主卧门,便直接闯了进去。夜色明亮如洗,安静又漂亮,月光透过门窗洒在屋内的床上,便见辛尘脸色惨白难看,正浑身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迟决然连忙大步走到她身边去,伸手就探上了辛尘的额头,便凝重道:“老师你在发烧,我去请大夫!”说罢,迟决然便要转身走掉。

  可辛尘竟紧紧拉住迟决然的手,颤声道:“不,不能请大夫。阿迟我很好,睡一觉便能好了……”

  迟决然郑重地握住辛尘的手:“发烧了就要吃药,老师乖乖在这里等我。”说及此,迟决然便朝着门口走去。

  饶是辛尘怎么喊迟决然的名字,他都不再回头了。辛尘越想越怕,若是自己当真有孕,迟决然便知晓了。可此事万万不可让迟决然知道,否则一切都完了!

  想及此,辛尘不顾发晕的身体,竟是开始收拾行李,打算趁着夜色逃了。可身体如此沉重,还不等辛尘将衣裳收拾妥当,她便觉得身体越来越轻,眼皮却越来越重,紧接着便是一阵晕眩传来,让她双眼一闭便倒在了地上。

  于是等迟决然带着大夫赶到时,便见辛尘竟倒在了地上,且她的身边是几件凌乱的衣裳。迟决然不明辛尘怎么会突然倒在地上去,还有如此乱哄哄的几件衣裳洒在身边。

  将辛尘抱回床上,又将那几件衣裳收拾好,迟决然这才让老大夫给辛尘把脉治病。

  老大夫捏着辛尘的手腕把脉许久,方才捏着下巴感慨道:“此乃阴虚过重,气血瘀滞所导致的脉络受阻,亦受了寒气,因此还有发热迹象。老朽开个药方,连服到月事来临为止。”

  迟决然将药材抓回熬成了汤药,便扶着辛尘将药喂了下去。直到辛尘烧退了,这才终于转醒。此时窗外已是清晨,迟决然便趴在床边守了一夜。辛尘看着他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

  她想自行下床去,可才刚动弹几分,迟决然便转醒,十分惊喜看着她:“老师醒了。”又伸手搭到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老师觉得如何?”

  辛尘脸色依旧难看,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老师很好。”

  迟决然捏住辛尘的手:“母亲早在十日前就已经修了聘书一封给王院长。只是却迟迟得不到回复,我这才从京城赶来婺城。”又柔声道:“王院长可已将此事和你说了?”

  辛尘将自己的手从迟决然的手中抽出:“老师已经知道此事。老师亦已经回绝了王院长,相信不日,王院长的回信就会到达迟府。”

  迟决然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他正色道:“我和老师已有夫妻之实。老师难道还不愿嫁给我?”

  辛尘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过去的事无须再提。老师说过,老师此生只会是一个人,直到老,直到死。”

  迟决然却笑道:“既然老师决定此生不嫁,那我便此生不娶,永远在婺城陪着您。”

  辛尘怒目看他:“你疯了?!”

  迟决然道:“我非常清楚我在干什么。还有,老师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就离不开人照顾。”

  辛尘却脸色大变,下意识伸手抚住腹部:“你,你都知道了?”

  迟决然愣了愣:“知道什么?知道老师的病情吗?”

  辛尘的脸色却变得愈加难看,厉声道:“我,我没有怀孕!我只是,只是胃不舒服……”

  可一说到这个,辛尘便又觉得腹部有些不对劲,便又想吐。她的脸色变了变,连忙捂住嘴巴便跑向了垃圾桶边,又是吐了一地。

  迟决然怔了半晌,终于后知后觉明白了辛尘的意思。他眯了眯眼,干脆笑了起来:“昨夜大夫已说得一清二楚。老师你现在怀有身孕,这可是我的孩子。难道老师你还不打算嫁给我吗?就算你当真不愿嫁,你也该为你腹中的骨肉想一想。”

  辛尘脸色惨白,一边伸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腹部,一边哑声道:“不,不会的……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迟决然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边,伸手紧紧抱住辛尘。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嫁给我,辛欢。哪怕是为了孩子。我答应你,只要你生出孩子,我定会放你走。”

  辛尘浑身颤抖,一言不发。

  迟决然的声音放佛带着蛊惑,继续道:“孩子不能没有父亲。辛欢,你想你的父亲吗?你如今无父无母,应该比谁都清楚,失去父母的孩子,是如此孤独可怜。”

  辛尘脸色铁青,嘴中的话却已在跟随着迟决然呢喃:“无父无母……我无父无母……”

  迟决然道:“将孩子送到这个世界上,我会很爱很爱他。他会比任何孩子都要幸福。”

  辛尘的心已沉坠到了谷底。她浑身的力气仿若被人抽空,她瘫软在迟决然怀中,双眸已落下泪来,哑声道:“好,好……我嫁给你,我嫁给你……”

  迟决然紧紧抱住辛尘,终于无声笑了起来。

  *

  皇宫,午膳时分,万寿宫。

  宫内遍布古画古瓷瓶,价值连城,珠光宝气。便是连铺在地上的白狐毯,都是黄伯山上的灵狐所制。而此时此刻,皇上正在陪着陈太后用午膳。

  陈太后保养得当,一张脸颊依旧风韵犹存,贵气天成。本该是五十余岁的年纪,这堪堪望去,却瞧出了方过不惑的错觉。陈太后又对皇上的碗内夹了他最欢喜吃的鸡丝,说道:“皇儿日理万机,该多补补。”

  皇上笑道:“劳母后挂念,皇儿每日皆有进补。”

  陈太后道:“西域刚进贡了一批百年人参,记得让御膳房的人切丝儿泡茶。”

  皇上道:“小全子记下。”

  立在一旁的太监总管小全子立马‘喏’了一声。

  话锋一转,陈太后似笑非笑道:“听闻远儿前些日子一直在婺城寻药。”

  皇上亦笑道:“正是如此。阿远对朕的事,向来十分关切。”

  陈太后却冷哼了声:“关切?哀家却觉得他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说是去寻药,原是偷偷去了南山书院拜师学习去了。”

  皇上垂下眼眸,说道:“母后,阿远也是为了朕着想。”

  陈太后道:“为你着想?哀家怎么觉得,他是在替你着想些别的东西。”

  皇上忍不住皱了皱眉:“母后,阿远也是一片苦心。”

  陈太后肃道:“皇儿,你和阿远皆是由我所生。可你从小就和阿远不同,你是太子,是先帝钦定的大周之皇。阿远却从小处处针对你,欢喜和你比个高低,非要压你一筹才罢休。哪怕他如今已收敛了锋芒,可他终究是狼子野心。”

  皇上道:“母后,阿远并非你想象中的那样。”

  陈太后道:“皇儿,母后知你心软。可国事家事如何能混为一谈。身为裕王的哥哥,你向着他没错,可你却还是大周的皇帝,如何能姑息养奸!”

  皇上皱眉:“母后,阿远不是奸。”

  陈太后笑道:“是不是奸,时间会给我们答案的。”

  说及此,陈太后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继续招呼皇上用膳。

  从万寿宫出来后,皇上脸色不太好看,脸色僵硬,眉头紧锁。小全子说话愈加小心翼翼:“裕王已在御书房等皇上您了。”

  皇上点了点头,便大步朝着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内,裕王早已恭候多时。皇上让所有人都退下,这才沉着脸色坐在皇椅上,说道:“朕并不想看到现在这样的局面。”

  薛思远淡淡道:“这么多年了,皇兄还未习惯吗。”

  皇上道:“正是因为这么多年了,朕才觉得心痛。”

  薛思远道:“皇兄还是看开些。母后不喜欢我,臣弟以后不再出现在她面前就是。”

  皇上皱眉道:“这算什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薛思远微不可闻地叹气一声,才又笑道:“何必为了那些烦心事烦恼。臣弟来见您,是为了给您这个。”一边说,一边从手中拿出了一个褐色的小盒子。

  皇上看着这小盒子,眸色微闪,终于露出了笑意:“难道当真是传说中的子母泉水?”

  薛思远将子母泉水的真相和皇上说了一遍,这才道:“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还请皇上先请御医查验过配方,确认无误后再行服用。”

  皇上十分高兴,命小全子收了子母泉水,又给薛思远赏赐了许多的玩意,这才又道:“阿远,你的侧妃有功,你当真只打算迎娶她做侧妃?”

  薛思远讥嘲一笑:“她诱骗臣弟的老师,让老师在初春的寒凉天,亲自跳进了婺江,这才取出了这药。”

  皇上脸色微凝:“竟有此事?”

  薛思远眸色愈深:“臣弟的老师因此生了重病,这可全都拜臣弟的好侧妃所赐。”

  皇上终于听出了玄机:“这么说,阿远并不是真心娶她。”

  薛思远道:“她以子母泉水的下落作为条件,要我娶她为妃。”

  皇上终于兴味地笑了:“原来如此。这么看来,阿远真心喜欢的,似是另有其人。”

  薛思远道:“皇兄如此聪慧,当然什么都逃不过皇兄法眼。”

  皇上笑得眯起了眼:“听闻此次的科举,竟有将近一半的进士,皆是来自南山书院。而其中又有不少,是来自南山书院的天骄班。”说及此,皇上不疾不徐,“不知天骄班的班导到底是怎样的人,竟教导出如此出色的学生,实在让朕期待。”

  薛思远心照不宣,对皇帝作揖,附和道:“恰逢七日后是科举庆功宴,皇兄何不趁此机会,邀请天骄班的夫子前来一聚。”

  皇上眯眼:“好办法。小全子,拟旨。”

  *

  等到皇宫内圣旨飞到南山书院,正是两日后的晌午时分。

  此时已是四月底,天气已经相当炎热。圣旨来时,辛尘正和迟决然一起,在王院长的私房内。

  王院长看着辛尘和迟决然站在一处,男才女貌,十分欣慰,便一边拟着回李氏的彩礼单,一边笑得合不拢嘴:“甚好甚好,老夫能看到辛尘老师和迟同学喜结连理,十分欣喜。”

  说及此,王院长又说道:“锦绣白碧玉如意一柄,龙凤彩釉瓷瓶一对,青龙九转香炉一只……唔,还有呢?还有什么?”他挠挠脑袋,“这本该是内人编排,可内人却去杭州寻我儿玩乐去了,实在是贪玩。”

  迟决然道:“这样很好。院长不必责怪。”

  辛尘也点头,只是并不说话。

  王院长有些担心得看着辛尘:“辛尘老师的脸色不太好。”

  辛尘这才勉强笑道:“有吗……不会的,我很好,院长无需担心。”

  王院长依旧担心地多看了辛尘一眼,这才继续低头写彩礼单子。只是写着写着,就突听一声马蹄声传来得越来越近,半晌,便听‘吁’的一声,正是马儿停下的声音。

  紧接着便听一道尖锐的太监声音从门外传来,“辛尘夫子接旨——”

  王院长和辛尘连忙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幸好王院长率先一步回过神来,急忙拉着辛尘和迟决然走到了门外去,只见来人穿着宫内的藏青色宫服,头戴玉翎帽,手中还高举着刺绣纹龙黄手帐,正是圣旨无疑!

  王院长率先回过神,拉着辛尘跪下,山呼万岁。

  这太监说话的嗓音又尖又细,直叫得辛尘耳朵疼。可大意她却是听得一清二楚,皇上说,辛尘将天骄班培育得如此出色优秀,不仅培养出了本届科举的状元,还另培育了进士数名,实在功不可没,十分优秀,特邀辛尘夫子参加五日后的宫宴,仪表皇上的器重和谢意。

  辛尘不知自己是怎么接的旨,只记得自己的脑子晕晕糊糊,什么都记不真切了。等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时,自己已捏着圣旨,傻傻得坐在了王院长房内的椅子上。

  她只觉得手中的圣旨沉甸甸的,又十分烫手,烫得她心口都疼。甚至连带着身体都开始发出一阵阵十分不适的痛意,让她忍不住捂紧肚子,脸色憔悴。

  迟决然伸手将她搂在怀中,告别了王院长,便扶着辛尘回了家去。

  只是到了家中后,辛尘身体上的不适却越来越厉害,浑身开始不断冒出冷汗,让她忍不住蜷缩起身子,躲在床上缩成一团。半晌,她只觉得下身十分粘腻不舒服,竟是……

  辛尘急忙忍痛去了茅房,半晌,她竟傻傻地笑了。这几日一直压在心口上的石头终于消失,让她终于真真切切笑了出来!可同时她又皱起眉,整理好自己后,这才站在迟决然面前,十分严厉得看着他。

  迟决然面无表情:“老师身体不适,我扶你去休息。”

  辛尘却一下子避开了迟决然的手,怒道:“我根本就没有怀孕,你骗我。”

  迟决然笑道:“那又如何。来日方长,你早晚会怀上我的孩子。”

  辛尘更生气了,厉声道:“我没有孩子,我自不会再嫁给你。阿迟,你家世好人亦这么好,配得上你的贵女不知凡几,你不必在老师身上浪费时间。你若当真如此执迷不悔,老师只有永远得离开南山书院,去一个没有人认识老师的地方。”

  迟决然眸色深沉:“贵女不知凡几,老师却只有一个。我对老师一颗真心,可昭日月。若老师执意不嫁。我便终身不娶。若老师永远离开南山书院,我亦愿意永远追随老师,跟老师走遍天涯海角,亦甘之如饴。”

  辛尘怒喝:“迟决然!”

  迟决然只是面无表情得看着她,一眼不眨。

  辛尘突然便笑了:“既然如此,老师不和你过多纠缠。”说及此,辛尘转身便入了房内,顺便将门重重反锁上,隔着门对迟决然喊话,“老师累了,迟同学请便。”

  辛尘气呼呼地躺在床上,所有破事搅得她的脑袋一团乱,烦躁地仿若要将她的脑袋都炸开。一直等到日落西斜时,辛尘这才叹了口气,任命似的从床上坐起,开始收拾上京的行李。

  她不知当今圣上怎会突然开始关怀起书院的夫子。以往每一届科举,南山书院都有无数学子上榜,却从未听过皇上召了夫子入宫,要感谢夫子的培育之恩。

  幸好此事上京的夫子,并不是只有她一人。光南山书院,便有张易老师,辛尘老师,还有王院长。听王院长所言,别的书院亦被传召了,南山书院并不是特例。

  晚宴设在五日后,因此接他们入京的马车,今夜便已来了。当日傍晚,辛尘无视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迟决然,跟着王院长他们一起上了马车,只是就在此时,迟决然竟也上了马车来,非要坐在辛尘身边。

  王院长在一旁用一副‘我懂的’的表情看着他们,让辛尘有苦说不出。好几次想要和王院长说自己不打算嫁给迟决然了,可看了眼一旁目光探究又八卦的张易老师,想了想,辛尘还是把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于是这一路上,王院长总是笑眯眯得撮合辛尘和迟决然单独相处,自己则拉着一脸懵的张易老师不知溜哪去了。因此这一路行来,迟决然十分欢喜,辛尘则相当无语。

  等到马车终于到了天子脚下,时间又过两日。皇上将他们安排在了行宫,各自安排了宫殿,且还有宫人伺候。越靠近京城,辛尘便愈不安。王院长察觉到辛尘的惶恐,特意来到辛尘下榻的宫殿内,和辛尘一起下棋。

  王院长又落下一枚黑子,笑道:“辛老师不必害怕。过去的早已随风散了,你如今是辛尘,是南山书院的一份子。老夫亦会一直在你身后支持你。圣上英明,定不会为难你。”

  辛尘捏了捏手,她的手已十分冰凉,手心都布满了紧张的薄汗。她亦紧跟着落下白子,低声道:“可当年的那场大火,早已成了我的梦魇,让我每夜都睡不安稳。院长,若我此番自我克服,是否就可以放过自己了……”

  王院长道:“对,勇敢面对,自我克服。你定能放开当年的前尘往事。”

  送走王院长后,迟决然阴魂不散地又来了。可辛尘根本不想看到他,气得辛尘直接命人送客,自己则在宫殿内休息去了。

  *

  时间转眼,便到了宫宴这日。

  这次的宫宴,说是科举庆功宴,可实际上也是文武百官的官宴。这次席间,凡是皇上叫得出字的官员们,都会携带着家中女眷前来参宴,所以这宴,亦是变相的相亲宴。

  辛尘等夫子们早早被安排接入了宫中,宫人们将他们安排在了昭华前殿,便让他们在此修整,同时等待宫宴开始。一直等到夕阳西下,整个皇宫内便陆陆续续迎接来了无数的百官家眷,一时之间,胭脂水粉,华裙霓裳,宫中好不热闹。

  辛尘曾为辛家千金,这种宴会自是参加过。只是当时她年纪尚小,如今还在民间生活了三四年,早已忘了规矩二字该怎么写。此时便打算跟着王院长,他如何做,她便如何做。

  此时此刻的昭华前殿,已经布满了百官家眷。辛尘暗中观察,品阶低的,遇到品阶高的,都会自动让座。而与此同时,品阶高的,遇到皇亲贵胄,亦是同样使然。

  辛尘站在角落观察得不亦乐乎,比如某家的小姐对某户的公子一直抛媚眼;某户的公子一直在对某户的千金陪着笑,却只换来对方的一个白眼……

  辛尘亦在人群中看到了薛思远和迟决然。薛思远乃是皇帝亲弟弟,地位自是最高。才刚入场,众人便对他作揖,且自动让出路来,让他坐在最高座。

  辛尘看着薛思远身边的女子,这女子穿着十二鼓花裙,裙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栩栩如生,如此逼真。走路之间,这花朵层层叠叠,仿若当真在裙上开了花,妙不可言。这女子如此娇艳漂亮,便如同这裙摆上的花,让人挪不开眼。

  薛思远面如冠玉,如此貌美,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辛尘忍不住嘴角上扬,她心想,阿远欢喜,她也欢喜。有情人终成眷属,才是最圆满的结局。

  一旁的王院长瞥了辛尘一眼,纳闷道:“辛老师,你怎么笑得比哭还难看?这是怎么了?”

  辛尘:“……”抹了把脸,她不想理他!

  而等到迟决然和他的父母亲入殿时,亦有相当数人对他的父亲作揖,他们便是坐在甚是靠前的位置,可见迟道在朝堂上的分量亦是极重。

  辛尘正在打量迟道这一家三口,可突然之间,站在迟道身边的李氏突然回头看向辛尘,还对着辛尘笑了笑,这让辛尘完全措手不及。她下意识回以一个僵笑,算是回了招呼。

  而在李氏身边的迟决然,也看向辛尘,眸光明亮,灼热得让辛尘不敢看。

  她终究是要辜负他的,又何必再多给他希望。

  直到是申时三刻,有宫人唱报,让文武百官大人们前往御花园入场,宴会这才终于正式开始。

  众人鱼贯出场,夫子们便老老实实站在队伍最末,直到官家都走干净了,才轮到他们。辛尘跟在王院长身边,安安静静得跟着走,不一会儿,便跟随着他们进入了御花园去。

  而出乎辛尘意料的是,有关于他们夫子的位置,竟然被安排在了靠中间的位置,夹杂在了文武百官之中。辛尘诚惶诚恐,更觉得手足无措起来。

  而等文武百官众人全都入座后,皇上这才率着丽妃前来,辛尘随着众人跪在地上,只觉得一双明黄的登云靴从自己眼下飘过,让她屏住呼吸,不敢造次。

  一直等到皇上入座后,这才招呼众人起身。皇上十分年轻,模样比之薛思远有过之而无不及。因长期浸淫权利顶峰的缘故,皇上浑身贵气逼人,贵不可言。让人下意识便想臣服与他。

  这等宫宴,和以往的所有官宴并无二致,依旧是等皇上说完话后,便让众位爱卿吃好喝好,将皇宫当做自己的家,莫要拘束拘谨。宫人们开始鱼贯而入,往大人们的长桌上上菜,辛尘早已饿得紧了,上了菜后便随着众人一齐吃喝,努力将姿势做得优雅,不让自己出丑。

  进膳时间,便有不断的歌舞奏乐,无数美人舞蹈,赏心悦目,让人心旷神怡。

  倒是等用完膳后,皇上便开始接见了本次科举的三甲和前二十的进士们,分别让他们说了科举后的感受,以及对未来的展望。等到所有进士们都报备完全,皇上话锋一转,开始询问起各自的书院,以及各自的老师。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薛思远状元郎。

  皇上问道:“裕王,你的夫子是谁,今天可来了?”

  薛思远含笑道:“自然。正是南山书院天骄班的,辛尘夫子。”

  正在吃香蕉的辛尘:“……”

  皇上道:“南山书院的辛尘,站出来给朕瞧瞧。”

  辛尘只觉得头皮发麻。皇上这话说得,仿若自己是只正在啃香蕉的猴子似的,约莫还得转一圈给皇上开开眼。

  自然,腹诽只是腹诽,辛尘还是老老实实地走了出去,跪在地上,对皇上行了礼。

  皇上愈加兴味,看着台下的瘦削身影,便又道:“平身。”

  辛尘站起身,目光平视着前方,并不敢抬头看皇上。可皇上倒是将辛尘看了个真切。模样清秀绝伦,竟还有些婴儿肥,脸蛋有些肉嘟嘟的,倒是十分讨喜的长相。

继续阅读:第四十六章 明珠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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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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