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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may2025-06-24 14:505,873

5.

我赶到后院的时候,谢司珩手握利刃,立于流淌成河的鲜血之中。温意迟了无生气地瘫倒在地上,一双手还死死拽着谢司珩的衣袖。

察觉到我的到来,谢司珩慌忙擦拭干净脸颊上的血迹,眼中透着难以掩藏的灼热:“公主不必介怀臣下与温小姐的过往,臣下已经处置了她。”

我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曲意逢迎,断尾求生,他是真的疯了。

自从我重生后,便撤下了先前对他的所有禁锢,给了他驸马应有的尊荣。结果这一世的他,反而比前世更加癫狂。

很快,祁稷便上门兴师问罪了。

我头疼地叹了口气,谢司珩如今不在意的人,祁稷倒还是一往情深。

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在看到温意迟尸体的一瞬间,眼眸中汹涌的怒气几乎要将所有人吞噬。他猛然拔出侍卫身上的佩剑,毫不犹豫刺向谢司珩。

我望着被凌厉剑锋直指心脏的谢司珩,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挡在他的面前。

祁稷仓促间慌忙收力,被反噬的内力震伤吐血。他明显没有想到我会护着谢司珩,对谢司珩的厌恶不免又增添了几分。

“谢司珩是我的驸马,无论犯了什么错,都轮不到你一个异姓王来处置。”我丝毫不在意祁稷的伤势,径直下了逐客令。

“他手上沾有人命,你身为长公主,怎能徇私枉法?”祁稷只觉得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谢司珩剥皮抽筋。

“不过是死了一个身份卑贱的庶女,相府都没有着人来讨说法,兄长反倒抢着上门了。是生怕皇城中的人不知晓你们珠胎暗结的丑事吗?”

我懒得跟他多废话,直接吩咐下人送客。

既然谢司珩与祁稷反目成仇,温意迟也香消玉殒,那想必元氏的危机已经被化解了吧。

祁稷迎娶了皇后的庶出妹妹,只因她的容貌像极了死去的温意迟。

我瞠目结舌地看完晋阳王府送过来的喜帖,只觉得祁稷也癫了。

清冷孤僻的高岭之花,怎么也爱搞白月光替身那一套?

“他是对庶出有什么执念吗?”谢司珩逐字逐句念出喜帖上的字,和我的反应一般无二。

我摇摇头:“他是对温意迟有执念。”

不得不说,新王妃的身份确实让我觉着棘手。我前不久才教导了元璟,要与皇后友善相处。若是此时对皇后的妹妹下了手,只怕是元璟以后也很难再信服我的话。

“为夫可以帮公主杀了她。”谢司珩眯着狐狸眼,轻抿薄唇,媚色横生。自从那日,我在祁稷刀剑之下,护住了谢司珩,他便整日一副恃宠而骄的“正宫”姿态,甚至开始自称“为夫”。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我对谢司珩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戒备。两个人维持着表面上的夫妻情分,日子虽然平淡,倒也温存。

结果在婚宴当天,我却被这个不知死活的庶女当众挑衅。

7.

祁稷成婚当天,本该待在婚房不露面的王妃年穗,却惊惶失措地跑到了前厅。

她捂住血流不止的脸,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我脚边,哭得梨花带雨:“求长公主开恩,不要取我的性命。”

此番闹剧一出,误导所有人认为是我对她下的手。周围人都开始议论起我的心胸狭隘,妒忌年穗得嫁晋阳王祁稷。

祁稷见状连忙上前,想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她却死死拽住我的裙边不松手,止不住地哀求,眼中是只有我可见的狡黠与示威。

我无奈扶额,怎么是个不懂事的白莲花,早知道当初不撮合温意迟和谢司珩了。

我装作帮忙替祁稷扶她起来,实则在她耳边低声警告:“你不要以为嫁给了祁稷,本公主就杀不得你。再这般当众挑衅,本公主连你的夫君和嫡姐姐一起杀。”

年穗许是要将戏做全套,竟是两眼一翻白,顺势晕倒在了祁稷的怀中。

我被她闹得头疼,也不刻意降低自己的音量,顺口就骂了:“矫揉造作,贱人。”

听到我声音的祁稷脚步一顿,我连忙换上招牌的假笑:“王妃与兄长当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闹剧结束之后,谢司珩才不知从何处回到了我的身边。我注意到他还滴着水的双手,便从腰间抽出了丝帕,替他擦拭干净。

“我怕长公主见她的脸心烦,就毁了她一半的容颜。”谢司珩吐露实情。

我:“……”

原来年穗不是白莲花,她是真的被吓破了胆。

“没关系。”我强颜欢笑,“最起码你还留了她一条命,已经很好了。”

8.

皇帝元璟暴毙了。

年仅一岁半的太子继位,皇后垂帘听政,年氏的地位一瞬间无人能及。

而失去了元璟庇佑的我,成了人人争相口诛笔伐的佞臣。

就在天下人都在为昏君驾崩,而欢欣鼓舞的时候,我紧闭公主府的大门,替我年仅十七岁的侄儿元璟哀悼。

我以为延缓了宫变的进程,元璟便会长命百岁。可是天不遂人愿,没有人祸,却避开不了天命。

或许我的重生,只是一场什么都阻拦不了的笑话。

即便重活一世,也还是护不住自己的至亲。

我预感到自己死期将至,便想放驸马谢司珩离开。他本是应当纵横沙场的少年将军,却因年少赐婚,被禁锢在了狭小的公主府。他光风霁月,文武双全,不应该同我一起枯骨黄土,结局凄凉。

可是谢司珩竟是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更别提让他同意与我和离了。

“眼下是墙倒众人推,想必过几日我便会被定罪斩首。”我将自己起草的和离书放置在谢司珩的面前,“我死不足惜,却不能连累你。我对先帝赐婚的满心怨怼,毁了你的一生。现在你签了这份和离书,回你的清远侯府去吧。”

和离书上的字被水滴晕开,我才意识到自己情不自禁落了泪。

话还未说完,谢司珩俊美的面庞蓦然近在咫尺。

他仔细端详凝视着我,迷离的目光里似乎荡漾起一片秋水。他伸出修长瘦削的手,似乎是想要触碰我。但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只敢缓缓摩挲我的发冠。

“若是能和公主同生共死,我也算是死得其所。”谢司珩将和离书烧掉,烛火摇晃之下,他的五官愈发轮廓分明。

9.

我被朝廷定罪那日,是晋阳王祁稷奉命宣旨。

“条条列列共七十二宗罪,贬长公主元诩为庶人,迁出公主府。”祁稷简明扼要地宣读旨意,眼中是风月寂灭的清寂。

我却诧异抬头,竟然不是赐死?

祁稷对上我的目光,眼神却不起一丝波澜,转身便出了公主府。我还想追上去询问细则,却听到了府外王妃年穗与他的争执。

“元诩所犯,样样死罪,死一万次都不足惜。你却硬生生将她保了下来,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自从身为太后的嫡姐姐掌权以后,年穗的地位水涨船高。从前只配在祁稷面前唯唯诺诺的小庶女,此刻却敢不留情面地斥责自己的夫君。

原来是祁稷保下了我的性命。

可是他不是一直对我满心厌恶吗?

前世的我无论对他如何纠缠,他始终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我。当年我被从背后一剑穿喉,望向远处的最后一眼,便看到了满脸漠然的祁稷挡在惊惶失措的白月光面前,唯恐肮脏的血渍溅到她的衣裙上。

年穗争吵不过祁稷,便冲进了公主府,扬起手就要给我一个巴掌。

“放肆。我是先帝的姑姑,昭仁皇帝唯一的女儿。”我强行攥住年穗的手腕,厉声警告,“你的嫡姐在我面前,也一向是低眉顺眼。你一介妾室所生的庶女,反倒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我松开手,年穗吓得瘫坐在地上。她仿佛想起了当日被谢司珩划伤右脸的场景,竟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站起来。

“即便你出身尊贵,如今也已是庶人。”年穗派手下的侍卫将我团团围住,她将祁稷关在府外,想强行取我的性命。

穷途末路之时,谢司珩破门而入,手中长剑掷出,将离我最近的侍卫径直钉死在墙上。

“她虽不再是公主,却是清远侯府的侯爵夫人,岂容你肆意欺侮?”

谢司珩屹立于烈日之下,极尽光芒。他这张脸本就清贵无方,一笑更是如同出云破日,风华绝代。

10.

次月初九,我随所有的贵胄女眷一起,入宫拜见新太后。

一路上,皇宫守卫愈发森严,整个皇城都充斥着肃杀之气。我自幼在宫中长大,对于皇宫的守卫布局更是了如指掌。眼下,所有的重要宫门都增添了数倍的侍卫,这次入宫想必是一场鸿门宴。

我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太后寝宫。

晋阳王妃年穗站在太后的身边,洋洋自得地一同接受着女眷的朝拜。

轮到我的时候,年穗阴沉的眼神仿佛淬了毒针。她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行三拜九叩的跪拜大礼,却授意太后不让我起身。

“公主不是说,你是魏国最尊贵的女人吗?怎得如今在此俯首称臣。”年穗将脚重重踩在我的手上,用尽全力来回辗转,似乎恨不得将我的手踩断。

如今女眷被困,想必皇宫外围已经是重兵驻守。我为了拖延时间,只得默不做声,被迫受辱。

“穗穗,够了。”太后开口阻止,甚至亲自上前将我扶起,“当日若非侯爵夫人相救,彻儿早已命丧黄泉,怎会有如今继位的机会。此后若非侯爵夫人好言劝诫,哀家也不会与先帝琴瑟和鸣,相濡以沫。侯爵夫人是年氏的恩人,你以后万不可再如此放肆。”

我感慨万千,世间事果真是因果循环。我当日所言,不过是些替元璟着想的自私话语,并无对她的善意,却阴差阳错成了如今的一道保命符。

可是既然太后贤德,皇帝年幼,那是谁安置的那些守卫呢?

还未等我站稳身形,一把利剑便刺穿了太后的身体,温热的鲜血流淌到了我的手上,空气中弥漫起腥甜的锈味。

太后应声倒地,露出身后手持利刃的年穗。

千算万算,我竟没有料想到,年穗会有弑姐的野心。

11.

年穗也不多言语,她的下一个目标便是我。

我虽然早有防备,却还是架不住她手中有利器。争斗之下,我只得空手握住剑身,扑簌簌的淋漓鲜血滴落在地,溅起满地的血花。

“你们都看不起我,嘲笑我只不过是温家小姐的替身,捡了晋阳王妃的漏。”年穗双目猩红,宛如死盯着猎物的毒蛇,“嫁入王府后,祁稷从未正眼瞧过我,反而日日对着你与他的旧时书画看得出神。嫡姐姐也是冥顽不灵,如今皇位都要喂到年氏嘴边了,还坚持要给元氏守着江山。”

年穗虽然失去神智,手中的力气却只增不减,铁了心要将我置于死地。

我的手原本就在她的脚下受了些伤,长久的僵持之下,难免有些体力不支。利刃离我的胸口越来越近,眼见就要刺入我的心脏。

及时赶到的祁稷一把夺过利刃,将我护在身后。

虽说处境危急,我还是忍不住询问:“你是不是护错人了?”

祁稷扫了我一眼,双眼好似结冰的寒潭:“年穗不仅给我下了迷药,还窃取了我书房中的虎符。我清醒以后便赶过来了,还好不算太晚。”

“夫君你既然如此在意元诩,为何不早早娶了她呢?是你毁了我的一生,将我逼迫到了如此境地。”年穗眼神哀怨,对眼前的男人又爱又恨,“满皇城的人都说你厌恶长公主元诩,却为温小姐温柔折腰,甚至因为我与她相似的容貌娶了我。可是我却知道,你的心里只有长公主元诩。”

言行无状的年穗爆出惊天大瓜,我顿时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我前世死皮赖脸地纠缠他,甚至连勾引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用过无数次,祁稷也只是面无表情让我滚开。

怎么如今我与谢司珩举案齐眉,早早便放弃了对祁稷的痴心妄想,他反倒心里有我了?

12.

温意迟没死。

又或者是,年穗就是温意迟。

局面的颠覆,发生在我们在浮屠塔外与谢司珩会和的时候。

祁稷方将年穗交给谢司珩,她便顷刻间仿佛换了一个灵魂,攀依在谢司珩身边笑的得意。

“元诩,枉我还将你当成一个对手,怎么这么容易便轻信了阿珩呢?”温意迟眼波流转,冲着我盈盈一笑,“你不会真觉得,他爱上你了吧。”

谢司珩佛光氤氲的眼眸冷冷清清,我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不,前世的我是见过的。

许久没有出现过的窒息感,再一次如蟒蛇般缠绕住了我的脖颈。谢司珩一直都没有变,也从未在我面前卸下过伪装。他先前无数次的示爱与讨好,都不过是麻痹我的假象罢了。

我就说,这世上怎么有两个人会长得如此相像。

祁稷孤身闯宫,为了救我已经是伤痕累累。但他还是又一次将我护在身后,不动如山。

温意迟注意到祁稷的行为,故作温柔地出言嘲讽:“怎么了夫君,你曾经只为了一副皮囊,便迎娶了年穗。如今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怎么反倒护着她了?”

原来谢司珩当日,并未痛下杀手。他帮助温意迟营造了惨死的假象,甚至想方设法给了她年穗的新身份。

真正想要逼宫的,不是年穗,而是谢司珩。

13.

“我可真是愚蠢至极。”我自嘲道,“当日我被贬为庶人,要与你签和离书。你执拗地不肯签字时,我还真以为你我之间早已恩怨两清了。原来那些我自以为共患难的情分,实则是你逢场作戏的圈套。”

“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与阿珩恩怨两清?”温意迟厉声逼问,“你们元氏,尤其是你,可是给了他数年如一日的羞辱。”

温意迟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这才幡然醒悟。我折磨羞辱了谢司珩数年,将这只本该翱翔九霄的雄鹰禁锢成了贪食腐肉的秃鹫,却妄想用重生后的朝夕相处得到他的谅解。

果真是痴人说梦。

我自以为重生以后,可以活得比所有人都要清醒。结果到了最后,不仅想护的人没有护住,反倒被仇人耍得团团转。

温意迟看着我失神的模样,未免有些飘飘然,便将自己的苦心经营都吐露而出:“若非是我以年穗的身份频繁入宫,怎能找机会毒害那个昏君。我原本是没打算把太后也杀了的,可是她实在是太过愚忠。任凭我百般挑唆,她愣是一丁点都不动摇。万般无奈之下,我也只好连她一起杀了。”

“都听清楚了吧。”谢司珩温柔抚摸她顺滑的发丝,邪肆深邃的丹凤眼尾睫上扬,显得既冷漠又多情,“刑部尚书,给她定罪吧。”

14.

太后薨逝,皇帝年幼,众臣商议之下,力荐晋阳王祁稷担任辅政大臣。

却被祁稷一口回绝:“我的妻子是篡夺皇位的叛贼,我虽对此并不知情,却担有姑息养奸的罪责。若是由我辅佐皇帝,只怕是难以服众。”

“那你当初,爱温意迟什么?”我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她当时虽为庶女,活得谨小慎微,却机敏聪颖,惹人怜爱。”祁稷毫不避讳地回道,“只可惜我识人不清,错将此当成了她的真面目,甚至还迎娶了年穗,铸成大错。”

“得知真相之后,你便不爱了吗?”

祁稷沉吟片刻,回道:“家国大义之下,不能爱。”

我推门而出时,未能看到祁稷欲言又止的神情。

“你幼时不得皇帝宠爱,诗书礼仪都是由我亲自教授。朝夕相处之下,若说我心中无你,实在是连我自己都难以信服。”

“可是后来先皇赐婚,我便知晓你我之间自从再无可能。你强求无果后,竟开始自甘堕落。那时我对你的厌恶,大多是出自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后来我遇到了意迟,她实在是像极了当初的你。我对你的遗憾,便都弥补在了她的身上。一步错,步步错,后来的一切便都无法挽回了……”

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祁稷痛苦闭眼。

你是我亲手带大的,我心中怎会没有你。

15.

事后我责怪谢司珩将这么多事瞒着我,他却笑得狡黠:“我若不这样演一出,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呢?”

祁稷自请去了道观清修,如此一来二去之下,辅佐新帝的重责便落在了谢司珩的身上。

元彻被他教得很好,我也算是圆了最后的一桩夙愿。

仇敌伏法,江山永固。元璟,可是姑姑还是很想念你。

万事尘埃落定之后,我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我梦到当日宫变,我换上了宫女的衣服,将元璟护在怀中。谢司珩闯入宫门,误以为护在昏君身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他已经杀红了眼,一剑便穿透了我的喉咙。

我梦到在我死后,谢司珩整夜整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长久的压抑之下,他才逐渐意识到自己永失所爱的现实。

我梦到先帝赐婚的旨意下来,年少的谢司珩抱着圣旨如获至宝,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梦到他一把甩开温意迟的手,一脸正气:“我的妻子,是魏国最美丽最尊贵的女子,你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她。”

我甚至还梦到最后逐渐疯魔的他开始神志不清,成了祸乱朝纲的乱臣贼子,最后惨死于温意迟的鸩酒。

在梦境的最后,喝下毒酒的谢司珩再次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在公主府的那些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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