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城的战役随着萧郎的灭亡,红尘大获全胜。
在他们欢欣鼓舞的同时,天空中的那团风暴,蓦然消散。
萧寒则直挺挺的倒下了,吓得在城头观战的袁野一声尖叫,从二百四十丈高的城墙,就想跳下去。
还是慕容紫烟拉住了他,急切说道,“稍安勿躁,鬼主自会处理。”
袁野这才发现,红尘不知何时已然来到萧寒身边,一把握住萧寒脉门,同时,一缕神识进入萧寒体内。
“鬼主,萧寒咋了?”冷月长刀如水,立在红尘身后,问道。
虽然肉身破碎、腐烂,冷月的心却依旧滚烫。
“嗯哼!”红尘皱眉,肩头一晃,闷哼一声,脱口说道,“怎么会这样?”
适才她神识入萧寒体内,想要查探伤情,不料萧寒体内仿佛有一个漩涡,疯狂汲取她的力量,若非她抽手快,一身修为恐怕被漩涡夺取。
“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为萧寒以真元疗伤,更不得探脉查视。”红尘一时缕不清头绪,怕有人贸然替萧寒诊治,反而伤到自己,于是吩咐下去。眉宇间,大获全胜的喜悦悄然减退。
此役,三分堂损兵折将,铩羽而归,即将成为国师的萧郎被萧寒所杀。
“千变万化”上官纤月被红尘斩掉头颅,了却千年恩怨。
十八路巡天使之一的“作茧自缚”莫囚死于“铁血悍将”冷月之手。
“嗜血军团”副统领连江则死于“风云十二将”飞雨、绝尘联手中。
只有“鬼鹰骑士”首领劳力率领残部,乘鬼鹰迅捷之利,仓皇逃窜。
红尘四万“悍鬼军团”也折的七七八八,剩下不到两千人。毕竟有些魂魄太过虚弱,几次强行夺舍后,魂飞魄散。
至于碧血城中守卒,伤亡不大。
经此一役,鬼帝楚襄元气大伤,连开国登基大典都延迟举行,收缩兵力,围护京畿重地。
萧寒却在床上躺了足足半个月,才睁开了眼睛。
虚弱的他,在清醒后的第一时间,就告知诸人,要离开鬼界,返回人间。
说来也怪,萧寒斩杀萧郎并未受到如此致命的伤害,反而是随着萧郎死后,天空中突然出现的一团风暴消散而昏迷不醒。
所有人都好奇萧寒是因何而伤,萧寒却一直避而不谈。
“连我都不能说吗?”袁野守在床边,瞪眼说道,“我可是你表哥啊!”
“表哥,你们想多了,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事,是我在斩杀萧郎时,真元反噬,才引发的昏迷不醒。”萧寒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容。
“你骗鬼呢?那你说,天空突然出现的那团风暴是什么?”对于萧郎元神被斩杀后,出现的风暴,袁野也是想知道答案。
“是昊天剑锐气所化,根本就不是你们所想到的那样。”萧寒目光一滞,掩饰不住的疲倦,“表哥,我累了,想回去一趟。”
“你要回六欲山吗?”袁野似乎理解萧寒现在的心情,“是时候回去看看了。”说着,他一笑,盯着萧寒逐渐成熟硬朗的面庞,不无感慨的说道,“想想那时候,外公让我去墨城救你的事,仿佛就在眼前,呵呵,你现在不但成熟了,而且再也不是需要我保护的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孩子了。”
“表哥,没有你,我萧寒命再硬也活不到现在啊。”萧寒回忆旧事,心潮澎湃,突然勾起心中痛楚,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枕上。
“万事虽由人计较,到头还看命安排。还是你福大命大。”袁野似乎没了谈下去的兴致,拍拍萧寒肩头,并未注意到萧寒的那一滴眼泪,有些心不在焉的从床脚站起来,“你好好休息,既然你要走,没有人拦得住你,本来我以为,你去魔界,红尘鬼主会是你的一大助力,现在看来,你对她似乎并没有好感。”
“大丈夫行事,岂能如此龌龊。”萧寒一嗤,“表哥,你就别替我操心了,既然你说一切由命运安排,那么我做得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数,所以,就按我本心来吧。”
“嗯,你能想开最好。”袁野耸耸肩膀,“说实话,我这人没有什么太大的追求,只想平淡生活。”他回头,眸子里亮晶晶的,“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想法,只不过,世事变幻,你我却掉了个个儿。”他笑道,“你反而需要站出来,维护天下苍生,而我……”他顿了一顿,“在遇到紫烟之前或许还想拼搏一番,但……。”
英雄难过美人关!萧寒心中理解,面上却带着坏笑道,“听你说过,慕容姑娘和那个……那个女鬼样貌相似。”
“岂止是相似。”袁野叹气,“除了一头长发不同,几乎就是燕儿重生,尤其是她的眼睛,在我记忆力是一模一样。”
“那你就好好谈你的恋爱,拯救地球的重任就交给我吧。”萧寒拍着胸脯说道。
“嗤!你是好莱坞大片看多了吧。”袁野被萧寒的神情逗笑了,但转念一想,神情不免又沉重起来,“松风真人孤身犯险,进入魔界,想来也是需要帮手的,不知道你何时去魔界。”
“最起码不得一个月后。”萧寒手腕一翻,“凿空凿”落在手中,“不得等着它老人家恢复穿越能力。”
萧寒从鬼界穿越回人间,那么“凿空凿”之前需要一个月才能恢复空间传送的能力。
看着袁野推门而出,萧寒的眼光却黯淡了下来,捂住胸口,低低的说了声,“师父……”眼泪却止不住的涌了出来,瞬间打湿了枕巾。
都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生死无常,世事难料,谁又能知道萧寒识海之内到底经历了什么。除了他自己,恐怕没有人知道。
一个片段逐渐浮现在萧寒眼前,苏蜗角的元神印记正在诉说着“域外天魔”。
“……他们来自一百亿光年之外,在浩瀚宇宙中飘行了几千万年,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代人的努力,终于来到我们这个空间。”苏蜗角的话语在萧寒耳边回荡着。
“他们在到达这里之前,已经灭掉了几个像我们一样的星球,并在那里无休止的掠夺,留下的只就剩下毁灭。”
“他们会进入到星球内部,夺取地心能量以供他们生存。你们应该知道,鬼、魔、妖界都是依附于人间的,人间如果被毁,我们三界无法生存,所以,千年前四界才能摒弃前嫌,全力抗击共同的敌人。”
“可是结果呢,虽然我们消灭了第一批‘探路者’,但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危机,据说,他们在每一次掠劫之前,都会定下严格的执行标准,具体来说就是掠劫之后,再来一刀。”
按照苏蜗角所说的“再来一刀”,其实就是不管地球会不会因为地心能量被掠夺,自己灭亡,“域外天魔”都会在预定的时间里,向地球发射一束毁天灭地的能量炮。
在高度文明的世界里,修行和科技有时无法区分。
人类修行能获得长久的寿命和通天的手段,同样,“域外天魔”通过高超的科技文明,也能拥有超长的寿命和毁天灭地的力量。
总而言之,人间流传的所谓“浩劫”,就是“域外天魔”打来的一束能量波,在他们认为,千年的时间,足够他们的“探路者”将地球上的能量资源挖掘殆尽。
当然,苏蜗角说道,不排除“域外天魔”确确实实也是修行者一说。因为毕竟他们离我们太过于遥远,对他们的了解也不过是片言只字。
苏蜗角又说道,“魔尊想要打破四界壁垒,就是要将空间合并,应对来自宇宙深处的威胁。”
萧寒脑海里回荡着苏蜗角消失前的一句话,“在宇宙中,只有弱肉强食,对于弱者,任何抵抗都是没有意义的。”
到底是苏蜗角危言耸听,想以此为借口,行那称霸四界的卑劣事,还是真如他所说,有一道能量光束,正从宇宙深处,向地球袭来。
如果是,那么所谓的天地浩劫,想来就是此事了。
萧寒收回呆滞的目光,望向窗外。
鬼界的天空,总是给人阴沉的感觉,压抑的令人透不过气。
想着在识海中发生的事,萧寒慢慢沉睡了过去。
只不过,这一次,他进入“大梦仙府”后,曾经那个熟悉的老人,已经不在了。
睡梦里,一滴清泪又滑落下来。
碧血城抵御鬼帝全力一击而安然无事,令红尘的威望大增,前来投奔的人物,络绎不绝。
享受着万人膜拜的感觉,红尘意气风发。
以至于跟萧寒道别时,脸颊上的红晕都未散去。
“萧寒,跟我在鬼界开创一片基业,千秋万载,有什么不好?”一段日子来,曾经睥睨天下的傲气又浮现在红尘身上。
萧寒执意要走,令红尘很是不快,尤其是萧寒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更是她以后统一鬼界,不可或缺的力量。
“鬼主得十二将相助,统一鬼界还不指日可待?”萧寒恭维一句,转而肃容说道,“你我各有所求,希望日后还能联手御敌。”
“魔界蠢蠢欲动,以鬼界为突破口,妄想合并四界,这等大事,我必须亲自向‘隐盟’诸位前辈禀告。”萧寒环视四周,“鬼主将计就计、以逸待劳,击败楚襄近百万大军,经此一役,想必也让楚襄更加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他必然会想方设法争取魔界全力相助,来完成他统一鬼界的梦想。”
“如此一来,人间和妖界受到的压力会小一些,我们正好可以借助这段时间,储蓄力量,以做最后抗衡。”萧寒抱拳,“只不过,红尘鬼主可要受累了。”
鬼帝楚襄本想脱离魔界掌控,结果,碧血城一战令他元气大伤,权衡利弊之下,他肯定会向魔界妥协。
“鬼界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红尘见劝说无望,也不再挽留,从袖中掏出一枚黑色令牌递给萧寒,“此乃是‘悍鬼军团’令,我从两千鬼卒中挑选三百人,取名‘摄魂军’,封印在此令牌中,凡是执掌此令者,就能调动令牌中的‘摄魂军’,希望在日后,会对你有所帮助。”
萧寒欣喜接过令牌,只觉得入手一沉,阴冷滑腻的气息包裹在令牌之上。低头再看,令牌正面雕了一只猛鬼,狰狞鬼脸,阴森獠牙,袒胸露腹,好不惊人。翻过来,令牌上三个字,阴气缭绕,似乎有无数阴魂在字里行间哀嚎,正是“摄魂军”三字。
“如此,多谢鬼主。”萧寒现在缺的就是人手,红尘此举无疑雪中送炭。
“萧兄弟,你赠的那一首啥诗,真真贴了咱得脾胃,他日相逢,我一定请你喝上一杯。”冷月拍着手中雁翎刀,大声说道。
作为崔珏留给妹妹的一支奇兵,“悍鬼军团”在碧血城守卫战中可是出足了风头。
“您这是……”萧寒这才看清,冷月的样貌居然恢复到从前,丝毫没有一点行尸的感觉,若非知道他的底细,保不齐还以为他是一个活人。
“崔大人给咱们留的一点面子。”冷月拍打脸皮,哈哈笑道。
“家兄给冷月将军留下一层皮肉,不作战时披上,如……如生前一般。”冷月的魂魄被束缚在肉身之内,不得轮回,红尘解释时,难免神情黯然。
“鬼主不必伤怀,能再见碧血城头大旗飞扬,让冷月再死一次又是何妨。”冷月毫不在乎。
“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
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萧寒朗声漫吟中,取出“凿空凿”凿开空间。
众人只是听闻有可以凿开空间的法器,今日得睹真容,无不啧啧称奇。
“今日,就此与各位别过,青山绿水,后会有期。”说罢,萧寒头也不回,从容迈入空间通道,踏上归途。
袁野和慕容紫烟紧随其后,与红尘及其拱手作别。
空间如水纹般荡开涟漪,待恢复平静时,萧寒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红尘盯着萧寒消失的地方,伫立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