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块头来送酒,都给书房里的烟味呛了下。
“先生。”
谢兰卿斜倚砸晾台门框边,烟一支接一支地烧,盯着柔和炫目的东京夜景的光晕之中。
一边想着一边敲击着手机给陆怀瑾发消息。
【清算资产做过户。】
陆怀瑾:【沈箬?】
除了她还有谁。
发完,手机丢给大块头,转而抓过晶杯一口豪饮,辛辣的刺灼感麻痹神经一刻通身舒爽。
“她睡了吗。”
大块头摇头,“沈小姐还在看动画片。”
在一楼,在客厅。
冷战,分居一样。
通身舒爽不过片刻,怒意和不爽憋闷瞬间卷土重来,考题难住了谢兰卿,小兔子到底该怎么顺毛。
这一次。
谢兰卿的资产太多,别看投资项目都在国外,实际幕后操作的资金巨额又庞大。
这样的大量清算,闹得中港第一银行的老总半夜安排飞机抵京,没见到谢公子的面儿这才找上陆公子。
旁敲侧击,翻来覆去就想问一个事。
【市场有变动?】
抬头看一眼,陆怀瑾笑,不疾不徐落下黑子,“变动什么变动。”
满脑子问号,志不在此的老总下了一步昏招,惹得陆怀瑾挑眉,顿时兴致全失。
“不过是人生四大喜事,清算资金做分割。”
老总足足愣了几分钟才回味过来,原来是二公子……好事将近,不过未曾听闻哪位京都城里的千金被谢家看中。
极其巨大的资金一时半会儿根本清算不完,没有等来账户上的巨额资金,先等来罗正的消息。
京伯棠小伤,地震来袭是深夜,京伯棠在工作躲避及时,不过是在灰里滚了一圈全是狼狈。
反而是汪淼在房间休息。
听得沈箬嘴唇木讷,字眼都要吐不清,“汪淼,她,活,活着吗。”
罗正如实转达,“活着,已经讨论出救援方案。”
阿姨陪着沈箬又哭又笑,庆幸的是一个人平安无事,担心的是另一个还被压在废墟之中没有救出来。
二楼,谢兰卿双臂撑着扶手,咬着烟看楼下沈箬的一举一动。
已经28小时没有跟他说话,微信消息停留在两小时前:【有消息吗。】
深夜,罗正再次来电话。
“小汪已经救出来,根据医生当前的诊断,小汪的右手大概率会被截肢,京伯棠已经安排立刻回京,请专家会诊。”
掀开毯子沈箬就往路上跑,推门进屋,谢兰卿刚沐浴完低着头在擦头发,她跑来跟前扯着睡衣衣袖,“求求你,能安排最好的骨科医生吗。罗正来电话汪淼已经救出来,医生诊断可能要截肢……”
年纪轻轻的姑娘,有些话只是说的好听,幸运的是命保下来尽管缺了一只手,那些话不过是毒鸡汤,不过是在火炕里勉强找到一块不会融化人的地方得以栖息。
不能感同身受,说什么‘净化心灵’的好听话。
怕他不答应,沈箬接着说,“汪淼家重男轻女,她半工半读毕业,现在的事业不过刚刚有起色,刚刚要脱离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
“如果被截肢,她,她就什么都没了。”
即便GC给一笔丰厚的补偿,又有多少作用?
“先生,求你帮帮忙好不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一定会长命百岁,长乐无忧,你一定会盛久不衰……”
摔开毛巾,谢兰卿俯身,单手抱她在怀去桌上拿手机,她的要求不过分很简单。
沈箬在一旁提醒,“京伯棠在安排,马上就能回京。”
“去接陈康教授到军二院,京城所有骨科医生都去会诊。”
打完电话肉眼可见沈箬长吁一口,好像一个被巨石压着的人得以解脱,无法言喻的轻松。
看她眼里终于有了点光,谢兰卿也没来由地觉得轻松。
“担心什么,你的愧疚自责由先生给你撑腰。”
她问他,“我现在可以回京。”
放她下地,没准走,搂着,低头,吻了吻她发肿的眼皮,“去换衣服。”
沈箬转身,谢兰卿脸色整个冷下来。
她用的是‘我’,不是‘我们’。
这是一种不刻意,潜意识的把他撇离的意识。
她的意识,正在远离他。
深夜回京这个要求并不难,从机场到军二院一路绿色通道,以最快的速度抵达。
很记挂汪淼的情况,沈箬下车都不曾看车内一眼。
“看好她。”留下大块头,谢兰卿自己驱车离开。
他确实冷血薄情。
旁人的生死于他无关紧要,不是沈箬要求,希望,死一个助理是花钱,死一个京伯棠还是花钱。
钱,确实可以买一条命。
无论对方贫富贵贱,在于他想不想。
沈箬要求他已经做到,至于结果,又有什么重要,他没那份闲情逸致去同情谁。
日本医生的诊断需要截肢。
而在京城,耗时18小时各位专家教授的努力,汪淼成功保下手臂,唯一不完美的影响大概就是会留下手术疤痕,和术后需要汪淼自己努力的复健来恢复手臂功能。
递来一杯热牛奶,京伯棠扯着嘴角,浑身的疲惫感泛滥,“介意我一身狼狈么。”
沈箬摇头欣然接下。
并没有什么胃口,喝了口就没再动。
好久,京伯棠才开口,“有想过我会死吗?”
“想过,地震带好危险,你跟汪淼都在那边。”
京伯棠眯着眼,看似冷静地喝了口咖啡,“那一刻绝望油然而生时,你对我是什么想法。”
不懂,沈箬摇头。
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拐弯抹角,“有过一秒犹豫,不跟他跟我么,接受我的心意。”
“如果我们在一起,命运的轮盘转动我可能就不会死。”
沉吟几秒沈箬再度摇头,“没有。”
“我们都是成年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因为我们都是成年人,所以我一直觉得故意的疏远会让你打消这个想法。”
“我也不知我这人有什么毛病,后悔过美国那一次不跟他走多年以后会后悔责怪自己懦弱,后悔过纳米比亚自然保护区的枪击时,死去的最后一刻不能听到他声音,不能做个道别。”
“后悔过很多,后悔过很多次。次次都期待着跟他再一次被缘分捆绑,而不是远离他。”
“这样,才算喜欢一个人,爱他。”
“我对师兄,朋友间人之常情的关心在意。”
放下外带杯,沈箬做了个决定,“我想,我跟GC的合作关系可以到此为止了。”
“求而不得的任何东西在身边,那份执念总是斩不断。”
“很感谢多年来师兄弟的陪伴和照顾。”
讲完,她扬唇笑开,“汪淼恨我合作非常好,可以请师兄割爱吗。”
喝完杯里的咖啡,揉成一团让到垃圾桶,京伯棠也笑了,“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