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竹道:“是我不好,应该过两日再请你们来的,谁知道那么巧,我和哥哥定了一个时候……”
赵凝儿笑了笑,道:“倒叫你们忧心了,我没事的,想来子都公子也是无心。”
见赵凝儿如此大度,文青竹放了心,把几个女孩子请进暖阁,叫丫鬟上茶点,又叫人去安排晚膳。
赵凝儿恢复了常态,碧儿却一直嘟着嘴。
文青竹几个只觉得碧儿可爱,也不去计较。
四下无人时,丁晗拉住韩云瑶,后怕似的说道:“瑶儿,我原先只道子都公子是个好的,想不到他性子这样坏,我可是怕了。”
促狭心生起,韩云瑶笑道:“怕不怕的,你想怎地?莫非你……有些别的念头?”
丁晗涨红了脸,掐着腰道:“我能怎地?珞子都他与我何干?”
韩云瑶不语,只是望着丁晗笑意加深,丁晗越发羞恼得不行。
闹过一阵,文夫人来了,女孩子们又规矩了起来。
文夫人拉住赵凝儿的手,说道:“好孩子,倒叫你受委屈了,我也不知诺儿那孩子,竟然不打招呼就领了人来……”
话出口,文夫人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把视线从赵凝儿身上移到韩云瑶那边,道:“既来了都是客,你们就安心的好好玩,千万莫拘束,想要什么只管和青竹说,使劲的支使她就是。”
韩云瑶笑一笑,道:“多谢伯母,让伯母费心了。”
文青竹道:“瑶儿你谢错了,费心的可是我呢,我娘不是说了么,要你们使劲的支使我呢。”
这话说得几个人都笑开来。
文夫人一把搂过文青竹,道:“就属你牙尖嘴利。”
笑过了,韩云瑶几人向文夫人道谢。
文夫人道:“晚膳你们自用,我就不留下了,省得你们不自在,青竹,定要招待好你这几个小姐妹才是。”
文青竹应是。
这是女孩子们难得的放松时刻,只是,韩云瑶总觉得,自己是最不该在这里的那一个。
赵凝儿在是一个原因,另外,则是因为韩云瑶的心境。
她是两世为人,哪里还有少女的天真无忧呢?
看着赵凝儿的如花笑颜,韩云瑶就忍不住想,上一世,赵凝儿是否和段朗白头到老?
晚膳用过,几人分开,各自回了房间。
洗漱过后躺在床上,韩云瑶并无睡意。
同来的雨燕安置在外面的暖榻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夜静无声,躺了不知多久,闭着眼的韩云瑶忽地听到细微的一声响。
好像有什么敲了窗棂一下。
大概是风,韩云瑶没有在意。
略过了一忽儿,又一声响起。
突地,韩云瑶一个机灵,坐起身披衣下床。
“睡了?”低低的嗓音,透过窗传入韩云瑶耳里。
韩云瑶呆住。
那窗便开了,随着一阵风,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进到了室内。
待窗户合上,韩云瑶定下了心神。
不请自来的那一位,已是悠悠然坐定,好整以暇地看着韩云瑶。
韩云瑶叹道:“子都公子,有何贵干?”
封子珞低头,手指微动,弹了弹衣襟上沾染的霜寒,开口道:“我来要个说法。”
韩云瑶:“……”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此时却莫名地心虚了。
“怎么?姑娘不给我倒杯热茶么?”扬起眉,封子珞的手搭上桌面,随意敲了敲,“夜里冷的很,我差点就冻死了。”
韩云瑶这才发觉,封子珞居然没有穿着大氅,当然,面具也不在。
似乎每一次来见她,这家伙都会摘了面具。
那么,是不是早晚有一日,他要杀她灭口呢?
韩云瑶正胡乱想着,冷不防封子珞长臂一伸,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韩姑娘?”
韩云瑶回神,看向封子珞。
白日里见到他时还穿的厚重,此时夜里,他倒穿的单薄了。
“既然怕冷,为什么要来呢?”韩云瑶问着,不肯去倒茶。
“不是说过了么,我来要个说法,若是今晚讨不到姑娘的话,我怕是会睡不着。”
韩云瑶咬住唇不做声。
她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分明是封子珞夜半闯入她的房里,可他的话音里,却全都是她的不是。
见韩云瑶不动,封子珞也未再说,起身拿起温在竹篓里的茶壶,自己倒了一杯茶出来。
却也不喝,只是双手捧着,仿佛在取暖的样子。
忽地,韩云瑶想起那日在菊园,扶住她背的没有温度的手掌。
想来他是真的冷了。
“知道冷,为什么还穿成这样?”不由得,韩云瑶脱口问道。
闻言,封子珞抬眼,好笑地看向韩云瑶:“穿得轻快才好爬墙。”
“……”若是此刻口中有口水,韩云瑶笃定,她会被活活呛死。
轻微的响声传来,韩云瑶身子一僵,转头看了过去。
雨燕大睁着眼,紧紧捂着嘴靠墙站着。
看样子是这丫头硬生生地把惊叫咽了回去。
封子珞的眸光淡淡地瞥过去,似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姑,姑娘?”雨燕小小声叫着,挪步到韩云瑶身边。
“无事,你下去吧。”韩云瑶拍了拍雨燕的胳膊。
封子珞这厮连着几次神出鬼没的,连雨燕都可以忍住不发出声了。
韩云瑶忍不住想,是不是再来这么两次,雨燕就会习以为常了呢。
转而,这念头吓了韩云瑶自己一跳,封子珞常常出现,且是在她的屋子里,这算什么?
雨燕垮下脸,用力看了看封子珞,走了出去。
“说吧,你要见我,是为什么?”看着雨燕出去,韩云瑶坐到了封子珞对面。
“是我要见你?”
韩云瑶愕然抬头,这家伙还能更不讲理些么?
“琴谱中的那副画,难道不是我理解的意思?”话出口,韩云瑶便后悔了,她这分明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果然,封子珞紧接着问道:“既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为何不来?”
“男女授受不亲。”韩云瑶几乎想咬舌头了,她这是怎么了,每次见到封子珞都像是说话不受控制似的。
“你?”封子珞嗤了一声,目光很是不屑地从韩云瑶身上扫过。
“下次,”封子珞食指屈起,在韩云瑶面前“咚”的一敲,道:“得了我的信就快些来。”
下次?
压下心中不满,韩云瑶劝自己想开,既然这家伙躲不过的出现在她面前,干脆,就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好了。
于是,韩云瑶问道:“拂柳是怎么回事?”
封子珞倒是正了神色,开口道:“你知道的,拂柳是大皇子的人。”
韩云瑶点头,静待下文。
“所以,她必须死。”
寂静中,男子的嗓音略微带着些黯哑,语气更是漫不经心,但薄唇吐出的每一个字,仿佛都能够定人生死。
韩云瑶耸然一惊。
几次相处下来,她竟然不知不觉地忘了,上一世,封子珞是怎样一个人。
就是这一世变数再多,封子珞的脾性也不会变。
“那日宫中,我在皇帝面前晕倒,御医诊出我中了毒,而下毒的人,就是拂柳。”封子珞继续说着。
闭了闭眼,韩云瑶干巴巴地问道:“拂柳她,是怎么接近你的?”
封子珞轻笑出声,把茶杯推到韩云瑶面前,道:“茶凉了。”
没有犹豫,韩云瑶把冷茶倒掉,重新换了热的,递给封子珞。
封子珞伸手去接,也不知怎地,两个人的手指在杯沿处交错滑过。
一阵凉意,自封子珞的指尖传到韩云瑶的指尖。
韩云瑶默默地起身,去捅了捅炭火。
大概是觉得冷了,封子珞站起来,把椅子一个旋转,竟是坐到了炭炉边。
见状,韩云瑶也把椅子拖过去,坐到了封子珞对面。
封子珞却又站了起来。
韩云瑶不解,抬眼看过去,只见封子珞走去拿起了搭在架上的她的貂皮大氅。
立时,韩云瑶红了脸。
她以为封子珞是要披那件大氅取暖,所谓授受不亲,她的衣裳让封子珞穿了,也很是不妥。
正犹豫着该怎么拒绝,却不想那件大氅落到了她的身上。
却原来,封子珞是拿给她的。
“当心冻着。”话落,封子珞重又坐回椅子上。
一时间,韩云瑶双手抓着大氅,心绪纷乱。
“你,你还没有回答我,拂柳她是怎么接近的你……”低头不去看封子珞,韩云瑶含糊说道。
默了一默,封子珞接着道:“我当年在山中遇险,被一个猎户所救……”
好好的怎么转了话题呢?韩云瑶疑惑地转头,却见封子珞眸光低垂,神色微动,似乎是沉入了回忆之中。
这般敛了眸光的封子珞,清冷疏淡之意减了不少,竟似也可以接近了。
忽地,韩云瑶玩心生起,学着封子珞刚刚的样子,抬手朝封子珞眼前晃去:“子都公子?”
却不料封子珞反应极快,当即伸手屈指,在韩云瑶掌心处轻轻一弹。
这似有若无的一触,让韩云瑶立时肌肤发烫,心跳加快。
手紧紧攥起来,韩云瑶却感觉分明,掌心处的那一点灼热犹在。
耳边封子珞的声音响起:“前段时日,拂柳主动寻上了我,她说她是当年那猎户的女儿,进京寻亲不成,求我收留,我派人去查,那猎户早已全家搬迁,有个女儿却是真的,我便留下了拂柳。”
韩云瑶道:“这不对呀,拂柳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她那个样子,更不像是出身乡野……”
拂柳虽言行无状,但看起来更像是个被惯坏的骄纵小姐,而非乡野间的丫头。
封子珞好笑道:“我有说过是在中原遇险么?”
韩云瑶:“……”
“拂柳是楼色人。”
楼色?封子珞居然还有在楼色遇险的经历?能够被一个猎户救下,当时该有多惊险?或者,封子珞那时是受了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