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韩云瑶的脑子里闪出许多个念头。
眼前看着淡漠凉薄的青年，并非锦衣玉食长大，而是有着她难以想象的人生历练，不由得，韩云瑶呆了呆。
看着韩云瑶，封子珞的眼眸里透出笑意：“还有要问的么？”
别的，大概也不需要问了吧，韩云瑶想，拂柳寻上封子珞，被封子珞查出不对，进而解决掉拂柳，这便是事情的经过。
这整件事说来简单，实际上，却复杂得很呢。
等了一等，韩云瑶问道：“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拂柳是大皇子的人？大皇子他，安排拂柳又是什么用意？”
封子珞忽地弯起唇角，道：“我不是傻瓜，想骗我，哪有那么容易。”
也是，韩云瑶点头，从头到尾最傻的那一个怕就是大皇子了，自以为得逞，实际上一直被冷眼旁观。
“那，毒呢？不是说拂柳给你下了毒？”想着不再问，疑点却一个一个地自韩云瑶心头生出来。
封子珞缓缓转了头，眸光定在韩云瑶脸上。
韩云瑶忽地就明白了，封子珞根本就没有中毒，他是将计就计。
倒是个做戏的高手。
但是，这件事最最重要的一点，是皇帝的态度。
不过是在皇帝面前晕倒，怎么就如此被重视，请了御医，不顾场合抓了拂柳，事后对封子珞更是安抚？
忽地，韩云瑶又想起一事。
昨日大皇子挨了皇帝的训斥，被罚在王府闭门思过一月。
当时拂柳的事情是皇帝秘密处置，而大皇子受罚的事却搞得人尽皆知。
真是，圣意难测啊。
韩云瑶正感慨着，封子珞站了起来。
这家伙要走了么，韩云瑶起身，默默看着封子珞往窗边去。
深更半夜的不请自来，说了这么多，到底封子珞的目的是什么，一时之间，韩云瑶糊涂了。
却见封子珞停住，背对着韩云瑶叹了一声：“我好心来给你解惑，怎么，姑娘不送送我么？”
嘎？给她解惑，这是什么理由？
韩云瑶皱眉，只盼着封子珞快走。
不想封子珞却转过身，直直地又向她而来。
韩云瑶便往后退。
一步两步，韩云瑶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封子珞也站定，朝着韩云瑶一俯身。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立时包围了韩云瑶。
这样的时刻，眼前的人俊美无俦，韩云瑶的心中却生不出一丝旖旎。
大概，前世她浪费了全部的少女情怀，这一世，已心如死水。
封子珞勾唇，道：“姑娘亲眼看见拂柳与大皇子在一起，想必心中很多困惑吧，而我这个人一向好心，便不顾辛苦特特来给姑娘解答，怎样，姑娘可觉得满意？”
身体动不了，韩云瑶的心里却在想着，她困惑个鬼，还有，这算哪门子好心。
但迎着封子珞的眸光，韩云瑶也勾起唇：“多谢公子，还请公子……爬窗小心。”
封子珞的眉心跳了跳。
然后，头也不回地……跳窗走了。
韩云瑶盯着那窗发了一会呆。
某些人不止皮囊好看，连跳窗的动作都让人赏心悦目。
雨燕的声音在一边低低响起：“其实，子都公子他，不必跳窗的。”
韩云瑶愣了愣，笑出声。
此时夜静，周遭无人，这屋子里只有她和雨燕，封子珞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开了门走出去。
被韩云瑶感染，雨燕也笑起来，走去整理了床铺，说道：“姑娘，时辰还早，还可以睡一阵子呢。”
待韩云瑶上了床，雨燕道：“姑娘，子都公子他以后……不会再来了吧？”
韩云瑶咕哝道：“谁知道呢。”
雨燕道：“这样下去不行啊，姑娘，将来你怎么嫁人呢？若是你不方便说，那奴婢就去告诉子都公子，让他莫再来打扰你。”
嫁人？韩云瑶闭眼躺着，似梦非梦般神思渐渐飘忽起来。
嫁人有什么好的呢？若是可以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过一辈子，好像也不错。
那一边，封子珞出去，几个利落的纵跃，就回到了自己的房内。
阿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开口道：“公子，可有进展？”
封子珞展臂，外衫落下，说道：“急什么？便是杀猪取肉，也要养肥了才好下刀。”
阿泽一滞，那女孩子的脸的确带着些肉感，但，自家公子这个比方，似乎真的不够贴切。
不，是一点都不贴切。
念头一转，阿泽面上现出愁容：“可是，公子的身体等不得。”
“等不得？”封子珞坐下，低低重复道：“那又如何？难道这十年，不是被我熬过来的？”
阿泽住了声，面上愁容却更甚了。
就要睡去的韩云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雨燕惊到：“姑娘莫不是着了凉？都怪子都公子，大半夜的出出进进……这可如何是好？”
韩云瑶笑起来：“怎么大惊小怪的，不过是个喷嚏，哪里就那么严重？你快去睡，我也要睡了。”
雨燕迟疑着应了，磨蹭了又磨蹭，见韩云瑶再无异状，自去睡了。
第二日，几个女孩子热热闹闹的用了早膳。
饮过茶，文青竹说道：“哥哥说，左右也是遇到了，叫我问一问你们，愿不愿意去诗会。”
丁晗先就有几分雀跃，只是看了看韩云瑶几个，不情不愿地端正了姿态开口道：“我听大家的。”
钱悠然迟疑道：“我倒是愿意去，只是有一条，千万莫叫我作诗。”
文青竹道：“只是凑个热闹，哪就做什么诗。”
赵凝儿温婉笑道：“我都行，几位妹妹做主吧。”
文青竹便看韩云瑶：“瑶儿你呢？”
韩云瑶道：“我和赵姐姐一样，怎么都可以。”
文青竹笑了笑：“既如此，我便做主，一会子大家就去哥哥的诗会。”
丁晗不再拿捏，先站起来整了整衣裳，一脸期盼地道：“我想听一听，子都公子能做出什么样的诗来。”
文青竹道：“不过是借着诗会的由头聚一聚，各人愿意便写上几句，不愿意也就是玩罢了。”
韩云瑶看向赵凝儿，赵凝儿看似随意地抬手按了按额角，不过一瞬，韩云瑶却笃定，她捕捉到了赵凝儿眼底的那一丝兴奋。
于是几个女孩子穿了大氅，去了文诺举办诗会的所在。
文家的别院极大，走了好一会，文青竹抬手指了指前方，道：“就是那里，观雪亭。”
这观雪亭是实实在在为了看雪建的，但却不是真的亭子那么简单。
类似于花房暖室的偌大一间屋子，背风处的门敞开着，里面不止烧了地龙，更是摆了许多的碳炉，碳炉上用铜壶烧着热水，水汽弥漫开来，熏得里面暖煦煦的。
“哥哥，我们来了。”文青竹走在前面，一面叫着一面走了进去。
韩云瑶走在最后，待寒暄之后，抬头一看，偏偏就看见了封子珞。
封子珞的视线恰好朝着这边。
但韩云瑶相信，他没有看她。
封子珞面无表情，银色面具下的一双眼无波无澜，甚至，是没有聚焦的。
“表妹！”仿佛带着惊喜的唤声，让韩云瑶转过身，原来是三皇子段朗。
大概是在外面走了一圈，段朗裹着大氅，和韩云勇并肩站在入口处。
“见过殿下。”韩云瑶施礼，目光却看向面色微红，手脚不自在的韩云勇。
那一边，韩云辉皱紧了眉头，也在看韩云勇。
而韩云勇看着的方向，赵凝儿正盈盈起身，朝着段朗施礼。
一时招呼过了，大家入座，到也热闹。
文诺道：“既是诗会，总要做做样子，不如这样吧，我们就先来个诗句接龙可好？下一句的第一个字，要接上上一句的最后一个字。”
韩云辉道：“文兄这提议甚妙，既如此，也不必注重韵律格式，只图个好玩就是，要紧是字接得对。”
文诺朝段朗一拱手：“那么，就请三殿下开个头吧。”
段朗含笑起身，应道：“此时所在乃观雪亭，便以雪为主题吧，这头一句么……”
不由得，所有人屏息凝神，只等着段朗开口。
略一沉吟，段朗道：“开门雪满山。”
文诺叫了声好。
段朗笑道：“献丑，只图个应景罢了。”
段朗坐下，众人面面相觑，竟没有人马上去接第二句。
到底青年男女坐在一处，都有些矜持。
文诺道：“若不然，我们击鼓传花，花到了谁那里，谁便来接？”
正愁眉苦脸的韩云勇一拍手，道：“这主意好，像我这般作诗难的，只要手快都可以逃过去了。”
钱悠然却是一愣，转头凑近韩云瑶，悄声道：“瑶儿，那花若是过来了，你快些接过去，莫让我当众出丑。”
韩云瑶弯了弯唇。
她是知道的，钱悠然和韩云勇一样，都是最不愿舞文弄墨的，让他们作诗倒是真的难为人了。
文诺吩咐下去，很快，下人拿来了红绸扎成的大红花，还有一只小鼓。
文诺的小厮在一旁负责敲鼓，击鼓传花便开始了。
旁人都是动作极快地把花传过去，只有封子珞，周身都透着漫不经心的懒散。
鼓声停，红花在赵凝儿手中。
赵凝儿起身，大大方方地开口道：“开门雪满山，山冻不流云。”
文诺叫好道：“接得好！”
文青竹也道：“赵姑娘接得好。”
段朗把诗句重复了一遍，道：“赵姑娘心思细腻，文采斐然，比我这第一句好太多了。”
赵凝儿微微低下头，似乎是害羞般道：“殿下过誉了。”
韩云勇在一边动了动嘴，像是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见赵凝儿重又坐下来，只得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