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韩世良眼里锋利现出，看向韩云瑶。
韩世良觉得不对。
两年未见，他的女儿变化太大。
从前，韩云瑶是个温柔的姐姐，即便是韩云昌闹她，她也不急不恼，可是现在，仅仅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韩云瑶就和韩云昌决裂到如此地步。
说韩云昌心狠手辣杀人无数，空口白牙，韩云瑶凭什么敢说？
不由得，韩世良心里生出疑团。
“父亲，”韩云昌跪倒：“都是孩儿不好，惹得大姐姐伤心，孩儿不知，大姐姐竟如此重视那个外来的孩子……说来说去，都怪我……”
年纪虽小，韩云昌身量却不矮，也是个挺拔的少年，这时候他涕泪交加地跪在地上，言语间都是自责，韩世良本就缓和了的愤怒愈加淡了。
“姨娘犯了糊涂做了错事，虽然初心是为了父亲，可不管怎么说错已铸成，想必是大姐姐心中怨恨，连带着也怨上了孩儿，孩儿不怪大姐姐，只恨自己在这时候竟然伤了大姐姐看重的人……”
“罢了，”韩世良扶起韩云昌，“莫再说了。”
“父亲，孩儿实在冤枉啊，孩儿哪能有那个本事，出去杀人？”韩云昌的眼泪止住，面上现出激动：“求父亲相信孩儿！”
韩世良心中的疑团散去。
眼前这个是他的儿子，即便是有缺点，甚至是有时顽劣，又哪能够与胡乱杀人扯上关系？
这绝无可能！
不远处，韩云瑶站定，冷冷看着紧闭的房门。
这房门隔开了她与父亲，好像，她再也轻易走不进那个房间。
是了，毕竟韩云昌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大概仅凭这一点，便可以让父亲容忍许多。
回到依兰院，韩云瑶看见雨秋跪在院子里，眼泪糊了满脸。
“姑娘，”雨秋哭到：“奴婢犯了大错，害了虎哥儿一辈子，奴婢实在无颜见人……奴婢情愿求去，不管是被发卖也好，打杀也罢，奴婢甘愿受罚。”
韩云瑶叹了叹，扶额道：“雨秋，我说了又说，虎哥儿处境危险，须得时刻小心，你不把我的话记在心上，的确是犯了大错。”
雨秋眼泪流的更凶，身体伏地，肩膀抖个不停。
“现在起你就不要到我跟前来了，你且去照顾虎哥儿，什么时候虎哥儿痊愈，你再回来。”
雨秋身子一僵，愣愣地抬头看向韩云瑶。
直到韩云瑶进去，雨秋仍未反应过来，张妈妈过来道：“雨秋，起来吧。”
雨秋木木地看张妈妈：“张妈妈，姑娘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张妈妈肃然道：“虎哥儿现在离不了人，姑娘叫你去照顾他，怎地，这话还不够明白？”
雨秋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面上隐隐露出兴奋：“姑娘是原谅我了？”
张妈妈一张脸拉得老长，点了点头。
看着雨秋去了，张妈妈神色晦暗地默默站了一会儿。
在张妈妈看来，虎哥儿怎样并无所谓，重要的是，雨秋没有时刻谨记主子的话，实在是犯了大错。
但韩云瑶这般重拿轻放，张妈妈忍不住感叹，姑娘还是太心软了。
虎哥儿醒来，痴傻了一般不肯开口说话。
韩云瑶柔声劝了半天，虎哥儿还是全无反应。
雨燕抹着眼泪道：“姑娘，上次这孩子就是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这回怕是需要更久的时间了。”
说着，雨燕横了雨秋一眼。
雨秋缩了缩脖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段时间虎哥儿跟着雨燕的时间比较多，所以对虎哥儿是有几分真情的，就像她说的，虎哥儿很像她年幼时家中走失的弟弟。
交代过雨秋要用心，韩云瑶走了出去。
抬头望天，似乎天也是灰蒙蒙的。
韩云瑶只觉得心口堵着一口郁气，让她憋闷不堪。
这偌大的宅邸居然让她烦闷起来，韩云瑶一时晃了神，有几分想念自己的闲人居。
吴氏身边的丁妈妈来到，说是吴氏请韩云瑶过去。
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吴氏第一次主动来叫韩云瑶，顾不上惊讶，韩云瑶急忙忙去了。
匆匆进了内室，看见吴氏面色不虞，韩云瑶一怔。
吴氏问了问韩云昌与虎哥儿的事情，韩云瑶大略说了一遍，并未提起韩云昌与褐衣人的事，她是怕吓着吴氏。
吴氏不在意地道：“我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原来不过是误伤了一个孩子，多给他些银钱也就是了。”
闻言，韩云瑶猛地一抬头看向吴氏，只觉得眼前的妇人陌生得很。
“那孩子断了手臂……”不由得，韩云瑶喃喃道。
吴氏嗤道：“那又如何？若是他好好的，也是个穷苦一生的命，再说了，这么一点小事，还不足以让你父亲狠下心来重惩云昌，不如不管。”
韩云瑶无言，心底的酸涩却怎样都压不住。
吴氏自顾自道：“你别管了，从今往后，关于楚氏他们的事情你都不要管，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娘？”韩云瑶不解。
“楚氏，”吴氏哼了一声：“从前是我瞎了眼，才放任她作恶，以后么……我会擦亮眼看着她，管教她不得善终。”
韩云瑶一惊：“娘，你要做什么？”
“楚氏如何害我你不是都看在眼里了么，怎地还来问我？”吴氏不耐地摔了手中的帕子：“我告诉你，往后遇事学会看我眼色，别给我添乱。”
不亚于晴空里的一声雷，韩云瑶看着吴氏，震惊不已。
她是重生而来的，难道她的母亲是离了魂？更或者，是被换了魂魄？
种种揣测涌上来，韩云瑶越来越感觉吴氏不对劲。
“娘，你打算怎么做？”定下心神，韩云瑶试探着问道。
吴氏的神情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温顺模样，开口道：“楚氏处心积虑地诬陷我，连瑶儿你都差一点受了连累，你说，我们该怎么还回去？”
说罢，吴氏叹了叹，道：“瑶儿，往日是我太软弱，为了你，我也该改变一些。”
“娘……”心中生出感动，韩云瑶不再迟疑，把手放到了吴氏伸出来的手中，握紧。
吴氏轻轻一笑。
回到依兰院，韩云瑶的情绪仍无法平复。
吴氏的改变是好是坏？她不知。
第二日一早，韩云瑶跟吴氏请示过，出了府。
整日呆在宅子里，太憋闷了。
宣城不比京中，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讲究，便是吴氏，脱离了有长辈在的环境，整个人都懒散了不少。
韩云瑶说要出门，吴氏没有多问就答应了。
女子能去的地处无非是银楼绸缎铺之类的，韩云瑶不想去那些地方，便做了男装打扮，连马车都没有坐，和雨燕从偏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