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夫人写好信的同时，韩云瑶到了端妃宫中。
但她并没有见到端妃。
领路的宫女止住了脚步，韩云瑶并未多想，却不料走进去一看，她吃了一惊。
凭窗而坐的英挺身影，正是封子珞。
封子珞与端妃相熟，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韩云瑶惊的是屋子里只有封子珞一个，且面具未戴，神情闲适。
他指间捧了一卷书，身侧几上茶水散着氤氲雾气，好一派悠然。
怎么他倒像个主人似的。
韩云瑶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女见过王爷。”
封子珞似乎皱了皱眉：“起吧。”
这般拘谨的韩云瑶，让他有一点不快。
待韩云瑶抬头，封子珞展开了眉头。
是了，这拘谨只是面上的，瞧她眼底那一丝灵动，就知道她心思活跃着。
宫女上了茶，端妃还是没有踪影。
韩云瑶忽地就生出种感觉来，莫非这次进宫来，其实是封子珞要见她？
“那些个传言，姑娘都听说了吧？”封子珞悠悠道。
韩云瑶点头。
赵凝儿在街上做戏的时候她就在场呢，比任何人都清楚事实，现在想来，或许那传言也是赵凝儿的手笔。
封子珞又道：“赵首辅去求过父皇。”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韩云瑶心头一跳，她只得顺着问了一句：“求什么？”
对面那人分明在等她问这一句，看着她勾唇道：“求一道赐婚的旨意。”
怔了一瞬，韩云瑶忽然很想笑。
封子珞的神情，怎地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她“哦”了一声。
封子珞挑眉，显然是对她这般淡定的反应不满。
韩云瑶便识时务地问道：“然后呢？”
“没了。”
韩云瑶：“……”
她知道皇帝对封子珞的偏心，她也知道封子珞不喜赵凝儿，所以这一道圣旨是绝无可能有的。
因着这份笃定，她听了封子珞的话才没有什么反应，难道没反应也错了？
果然封子珞是个不讲道理的。
静了一静，封子珞道：“父皇的意思是，让赵凝儿进王府做妾。”
“啊？”韩云瑶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皇帝这个意思并不过分，可以说是完全为封子珞考虑的，想来封子珞没有拒绝的理由。
再者说，皇帝虽然偏心，总不会事事都依着封子珞吧。
韩云瑶蹙起了眉。
赵凝儿绝不是个安分的，进了王府之后定要搞出花样来。
可是，隐隐约约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翻涌到心口来，让韩云瑶压抑得难受。
她脸色便有些不对。
终于，封子珞的神情缓和了下来。
他道：“你放心吧，我绝不会让赵凝儿进入我的王府。”
韩云瑶又是一怔，什么叫她放心，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迎上封子珞的眼睛，看见他唇畔一抹似笑非笑，韩云瑶莫名觉得脸颊发烫。
封子珞道：“我早已为赵凝儿安排了一个极好的去处，且耐心等等就是，你不用想旁的。”
越听越别扭，韩云瑶咳一声，岔开话问道：“这几日京城可是热闹呢，不是还有王爷动手打人的传闻么？”
“那个么，可不是传闻，而是确有其事。”
韩云瑶：“……”
这人也太张狂了些。
“当时父皇正与我说起赵凝儿的事，段恒随便插嘴，挨打是他咎由自取。”
韩云瑶想了想，段恒脑子不清楚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那么必是他说错话得罪了封子珞。
她忍不住道：“王爷是毫不在乎世人的评说么？毕竟是兄弟，再怎样也不能动手吧？更何况皇家无小事，百姓们都看着呢。”
“评说？”封子珞嗤了一声：“我又不是为了世人活着。”
他如此说，韩云瑶倒真心想问一句，封子珞为什么而活？从大燕到大历，有什么目的？这么做了大历的亲王，是不是就断了跟大燕的牵扯？
而最至高无上的那个位置，他是否想过？
封子珞又道：“至于兄弟，我倒想问问姑娘，难道兄弟之间就一定会有手足之情么？”
他眸光里现出嘲讽，韩云瑶晃了晃神。
韩云昌也是她的弟弟，她还不是亲眼看着他死了。
她还有个妹妹，更是对她使尽了手段。
而封子珞，段桡也是千方百计地要害他。
感慨万般，韩云瑶叹了一声。
像看透了韩云瑶心事一般，封子珞道：“管他们作甚，都是自己作死罢了。”
这话却像个负气的孩子，但说的很对。
韩云瑶笑而不语，她这一生也不是来感化谁的，那些想害她的，任他是谁，她绝不手软。
坐了这么半天，端妃还是没有现身，韩云瑶转头看了看。
恰好她一回头，端妃走了进来。
“瑶儿是早来了么？”端妃巧笑嫣然，扶起迎上前认真见礼的韩云瑶道：“你这孩子就是规矩重，咱们之间不需要这些个虚的。”
说着，端妃眸光一转，看向封子珞笑道：“子都还有话要说么？可别怪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韩云瑶心下了然，今日真的是封子珞要见她。
那边封子珞已戴起了面具，淡声道：“娘娘既回来了，我便告辞。”
韩云瑶急忙福身道：“恭送王爷。”
封子珞一顿，身形微微一侧，似乎是斜睨了韩云瑶一眼，然后大步而去。
望着封子珞背影，端妃笑道：“这个子都！明明心里害羞，面上却装得这么冷冰冰。”
害羞？韩云瑶很想说，娘娘您看错了吧。
“这几日过得如何？”端妃牵了韩云瑶的手，亲切问着。
韩云瑶自然说好。
端妃坐下，看着韩云瑶道：“你那祖母不是个好相与的吧？”
韩云瑶一惊，抿了唇压下心中的不快。
她知道端妃对自己的关注，可是居然到了连她的家事都不放过的地步，就过分了。
端妃道：“你也不必惧她，没事多往我这里来，便足够了。”
韩云瑶道：“臣女何德何能，得娘娘如此厚爱……臣女谢过娘娘。”
端妃嗔道：“你这孩子看着是个聪明的，怎么对我就这么多防备？我哪能图谋你什么，只是真心对你好罢了，你对我这般远着，对子都也是么？”
韩云瑶面上泛红，低头不语。
端妃促狭道：“子都霸王一般，对谁都不上心，偏偏对你……”
韩云瑶愈发不知道该如何了。
端妃正了神色，郑重问道：“瑶儿，我便问你一句，你对子都，是个什么念头？”
端妃语气严肃，韩云瑶抬头，也肃容道：“娘娘，臣女自觉年纪还小，从来不曾有过不该有的念头。”
端妃一滞，倒也不恼，只是细细打量着韩云瑶，不禁失笑。
这孩子是情窍没开呢。
大概子都在她面前也是吃了瘪的，端妃想着愈发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