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过了一回,韩老夫人再无动静,吴氏如常去请安也没有遭到难为。
孙氏悄悄地松了口气。
不想几日之后,韩府来了韩老夫人的娘家人。
一对母子,说是韩云菲的舅母与表哥。
之前得了楚氏病逝的消息,楚家并未来人,这时候反而登门,不知是何用意。
孙氏便轻蔑地道:“楚氏生前就常常接济娘家,想来他们是来打秋风的,我也不用管,反正有老夫人在呢,她愿意用私房最好,随她去!”
话虽如此说,孙氏还是急忙收拾了去往襄福堂。
路上遇到吴氏,两个便一路同行。
吴氏一脸的不情愿,孙氏就劝了两句。
待进了襄福堂,孙氏又拽了吴氏一把,示意她注意神情,少说话。
一个胖胖的妇人迎上来,笑着道:“这定就是两位夫人了,我这厢有礼啦。”
孙氏与吴氏同时打量了开来。
妇人一张脸白白胖胖的,头上戴了镶红宝石的金钗,身上穿着褐色的褙子,样式中规中矩,衣料还算不错。
一副过得不错的模样。
只是她举手投足都是市井气,显见得丈夫不是个有官身的。
听她口中唤着“夫人”,孙氏面上的笑意便诚恳了些。
没有上来就攀亲戚,不管什么乱称呼一气,是个懂眼色的。
韩老夫人心中有事,也没有注意这些个不相干的,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介绍。
这妇人是楚氏的娘家嫂子孟氏,与她同来的是她长子楚义美。
不知道是不是随了母亲,这楚义美同样是白白胖胖的,因着胖两只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再加上堆满了笑,整个人看上去就有点憨厚笨拙。
韩老夫人道:“义美在家时已经考取了秀才,这回进京来是想寻个好老师,学问上再进益一些个。”
楚义美笑得愈发谦逊,孟氏低姿态地道:“我们那里乡下地方,比不得京城能人多,义美这孩子旁的不爱,只是一门心思的往读书里钻研,两位夫人莫笑话,我也是没办法了,只得厚着脸皮来求姑母帮帮忙,给这孩子寻个老师就成,来年科考也有把握不是。”
正说着,韩云瑶与韩云菲来了。
韩云瑶是故意晚点来的,韩老夫人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她不想巴巴儿的凑上去。
而韩云菲,是特意去海棠苑叫了韩云瑶同行的。
韩云菲道:“亲戚来了,我和姐姐同去才显得和睦。”
韩云瑶懒得与她多话,慢吞吞地收拾好,慢吞吞地向襄福堂去。
见到姐妹两,韩老夫人招手,慈爱地笑着道:“来见见你们舅母和表哥。”
进去的时候韩云瑶就留了心,走在韩云菲身后,这时候便装作反应慢了,没有出声。
韩云菲先福身道:“舅母,表哥。”
韩云瑶也不往前,只是原地福了福:“见过楚夫人楚公子。”
这两个人算哪门子舅母表哥呢。
韩老夫人面色一暗,接着笑道:“瑶儿就是见不得生人,说话不够妥帖。”
吴氏无动于衷。
孙氏拉过韩云瑶,搓着她手问道:“冷不冷?就该披个斗篷过来的。”
韩云瑶偎到孙氏臂上,摇头道:“不冷的,我穿了厚棉衣呢。”
明明韩云菲穿得更单薄,孙氏却只问韩云瑶,亲疏立分。
孙氏是侯夫人,是这府中的大夫人,她的态度很是重要,韩云瑶明白,孙氏这是为她做脸呢。
韩老夫人身后的韩云菲眼神闪了闪,心里恨恨的。
孟氏一副不觉有他的样子,依旧笑着,给了见面礼之后,把韩云瑶与韩云菲夸了一通。
楚义美规规矩矩地在孟氏身后,对韩云瑶与韩云菲并不多看。
无人知,楚义美藏在袖子里的一双手已经绞得指节发白了。
韩老夫人道:“既是来了,也没有让亲戚住在外头的,老大家的,你叫人去收拾个院子出来,叫他们母子安顿下。”
孙氏滞了滞,应是。
若不是事情突然,孙氏很想与韩世召商量后再决定让他们住哪里。
楚义美毕竟是外男,住在内院很不妥,但有孟氏在,也不能把他们安顿在外院。
孙氏便试探着道:“母亲,飞羽堂和似兰居都空着,这两处……”
飞羽堂虽然在内院,却是在最接近外院的边上,而似兰居则是在襄福堂这一边。
韩老夫人立即道:“似兰居吧。”
孙氏仍然觉得不妥,状似刚想起什么来,说道:“哎呀,前几日管事的来说似兰居漏雨,我想着也不住人,便没有及时叫人修葺,母亲您看?”
韩老夫人面露不悦,道:“那就飞羽堂。”
孟氏母子不知这里面的意思,但隐约也猜到了什么,孟氏笑道:“我们能进府来瞧瞧就是好的了,哪能麻烦姑母和夫人呢,不瞒姑母说,我来之前已经订了客栈,离侯府也不远……”
韩老夫人当即阻住了孟氏:“这是说的什么话?亲戚大老远的来了,住什么客栈,传出去我们成什么人了?老大家的,马上叫人去把飞羽堂拾掇出来!”
孙氏应了,孟氏冲着孙氏施礼:“给夫人添麻烦了。”
走出襄福堂老远,雨燕道:“姑娘,奴婢怎么觉得那么奇怪呢,老夫人的娘家人多少年不上门了,这回来得这么突然,好像也不是真的有什么事。”
韩云瑶也觉得奇怪,想了想叮嘱雨燕道:“多注意着点襄福堂的动静,只要跟咱们没有牵扯就好。”
那楚义美年纪不算小了,看着已经二十出头了,这个年纪还只是个秀才,孟氏还口口声声的说他只爱钻研学问,可见其中有异。
不是楚义美学问不精学得痴傻了,就是孟氏说的都是虚话。
既是虚话,那进京求学的说法就更是借口了。
那么,他们真实的目的是什么呢?
韩云瑶想了想不得头绪,便抛开了这些个,左右都是与她不相干的人。
回去与张妈妈一说,张妈妈道:“不管他们来做什么,姑娘远着些就是了。”
雨秋不屑道:“什么亲戚,跟咱们差得远了,姑娘最该叫表哥的那一位可是四皇子呢。”
这话让韩云瑶控制不住地肃了脸。
她还从未叫过段朗一声表哥,雨秋却在这胡说八道。
韩云瑶放下茶盏道:“雨秋,这茶冷了!”
雨秋一愣,分辨道:“不能吧,这茶是奴婢刚刚沏好的。”
张妈妈枕脸道:“废话什么,还不快去换了。”
雨秋眼圈一红,咬着唇去了。
雨燕叹一声,捧着孟氏送给韩云瑶的礼物道:“姑娘,这个要收起来么?”
韩云瑶瞥了一眼,笑道:“镯子你和雨秋拿去,坠子就随便给了下头的小丫鬟吧。”
张妈妈上前看了看,见是一对玛瑙镯子和一对青玉坠子,忍不住笑了。
玛瑙镯子还勉强说得过去,颜色还算清亮,青玉坠子就有些可笑了。
这坠子成色一般,雕工也不是很精细,就是一般的人家也不会拿这样的东西当做给亲戚的见面礼。
就是韩云瑶平日里给雨秋雨燕的东西也比这个要好。
雨燕一怔,福身道:“奴婢替雨秋谢过姑娘。”
雨燕倒不是为东西,而是担心韩云瑶还在气雨秋,给了镯子就证明姑娘消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