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觉间,韩云瑶回头,看见雨燕脖子上一道银光闪着。
月色下,韩云昌的声音冷冷响起:“这丫头的命,姐姐很在乎吧?”
雨燕脸色发白,仍硬撑着道:“公子想做什么?”
说来都是封子珞神出鬼没了几次,生生的把个雨燕的胆子练大了,否则,雨燕是经不住这样刀架脖子的。
韩云昌嗤了一声,道:“果然是什么主子什么下人,姐姐的丫鬟也是个胆子大的。”
韩云瑶蹙紧眉,开口道:“父亲母亲都在,你才是胆子大的那个吧,你就不怕我喊人么?”
“喊啊,我每天练功,一不小心伤了姐姐的丫鬟,你猜,父亲会怎样罚我?”韩云昌维持着挟持雨燕的姿势不动,浑不在意地道。
“笑话!”韩云瑶立即反唇相讥:“练功怎么跑到了我的院子里?”
韩云昌呼吸一滞,此刻韩云瑶的气势爆发出来,叫他意外之下差点松开了手。
但马上,韩云昌握紧手中的剑,把雨燕勒的紧了些。
雨燕自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惊怕的声音。
韩云瑶眉头蹙得更紧。
她相信,韩云昌一点都不在乎雨燕的这条命,若是给他机会,他是真的能杀了雨燕,可是她也相信,此时此刻,韩云昌还是不敢的。
说起来,这一刻比的就是镇定,她要是慌了,韩云昌就会以为她软弱可欺。
“呵!少说废话!”韩云昌的声音听着满是阴鹜,叫人硬生生起了鸡皮疙瘩,“姐姐在乎么?那么就老实一点,再和今晚一样的犯傻,惹急了我,我就先拿这丫头开刀!”
蠢不可及!
韩云瑶心中的怒气忽地暴涨,这韩云昌和楚氏一样可恶。
楚氏母女是背地里动手脚,迂回着害人,韩云昌则是直接地来明刀明枪地吓唬她。
谁也不比谁强,都是坏到了骨子里。
“拿这丫头开刀是么?”韩云瑶说着,一点一点逼近韩云昌,挺直着脊背道:“你尽可以试一试,她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定要你百倍偿还。”
韩云昌整个人僵住。
尽管此时身处朦胧的夜色中,眼前女孩子晶亮的双目,却迸发出让他心惊的力量。
那双眼仿佛在讥笑他,自不量力。
蓦地,韩云昌只觉得自己的举动可笑至极,不堪一提。
明明他才是持着武器的那个人,气势却都在她那边。
当机立断,韩云瑶喝到:“雨燕!”
雨燕会意,更察觉到韩云昌的僵硬,利落地一个旋身挣脱了束缚,跑到韩云瑶身边。
韩云昌一惊。
就是他这一个短短的失神,被雨燕逃脱。
院门在韩云昌面前“砰”地一声关紧,只留了仿佛无边无际的暗色给他。
韩云昌怒极,举起剑就要砍向院门,然而那把剑在空中顿了顿,只是徒劳地被归入了剑鞘。
直直地进了内室,韩云瑶站定,吐出憋在心口的郁气,发声道:“雨燕,怕了吗?”
“奴婢不怕。”雨燕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韩云瑶回头,看向雨燕:“真的不怕?”
雨燕脸色仍有些发白,整个人却站的稳稳的,回视着韩云瑶道:“姑娘,事到如今奴婢便实话实说罢,奴婢早已料到小公子会做出威胁姑娘的事情来,莫说是把剑架在脖子上,就是替姑娘挡了剑,奴婢也是不怕的。”
“你早已料到?”韩云瑶讶异地扬起眉。
“奴婢说不清,只是这样感觉而已,小公子那个人……”雨燕为自己的表达不清苦恼着,“奴婢就是觉得楚姨娘和二姑娘,还有小公子,都是想害姑娘的……小公子走到哪里都带着武器,奴婢就担心……”
韩云瑶颇有些意外,原来雨燕一直是有这种感觉的。
“姑娘?”见韩云瑶沉默,雨燕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一时间,韩云瑶只觉得感慨太多,情不自已,开口道:“雨燕,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也绝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
雨燕霎时红了眼圈:“姑娘……”
刚刚被韩云昌拿剑架着,雨燕都是一滴泪没有,这时候反倒哽咽了。
雨秋端了水进来,诧异道:“雨燕怎么了?”
韩云瑶道:“雨燕讲了个笑话给我,反倒把自己笑哭了。”
没有料到韩云瑶会这么说,雨燕“噗嗤”一声真的笑了。
雨秋觉得奇怪,看了看雨燕又看韩云瑶,不解地眨了眨眼。
若是放在从前,雨秋早就问出口了,但这段时间张妈妈敲打得厉害,她老实了许多,人也沉静了不少。
洗漱过后,韩云瑶闭上眼,却无法安眠。
这一世许多事都不一样了,她有时觉得安心,有时又觉得迷茫。
到底以后会怎样?她会不会还是在上一世死去的年纪再次遭遇意外?亦或是,她的终身会如何?
女子不嫁人,是不可能的。
嫁给段朗?那她宁愿现在就去死。
不!重活便是有了改正的机会,她凭什么放弃?
该死的是段朗,是赵凝儿,是楚氏,是韩云菲,是韩云昌!
心内有蓬勃的力量生出来,韩云瑶暗暗下定了决心。
她要活,且要好好的活!
第二日一早,韩云瑶去主院给韩世良与吴氏请安,说过话刚刚坐下,恰好韩云昌来了。
见到端坐的韩云瑶,韩云昌脚下一顿。
韩云瑶笑了笑道:“云昌,昨夜休息的好吗?”
被韩世良与吴氏看着,韩云昌道:“还好。”
只有两个字,韩云瑶却听得出来,韩云昌的声音干巴巴的。
呵!她这个弟弟是在心虚么?
韩云瑶笑得更加温和,语气里的关切更甚,道:“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眠充足些才好。”
吴氏道:“怎么额上还有汗,这是又练功了吗?昌儿,适当的也要歇歇才好,别累坏了自己。”
这几日韩云昌倒是给所有人留下了个勤奋刻苦的印象。
韩云昌低头,恭敬回道:“回母亲,父亲说过,练功要坚持,一日都不可荒废。”
韩世良满意地点了点头:“听周副将说你近来表现不错,今日我与珞大人要见面商谈一些事,你且跟着我。”
韩云昌一愣,拱手应是。
他早已听说了京中来的珞子都,韩世良叫他跟着,定是打算重用他了。
这个时候韩云昌还不知道,他曾经与封子珞打了个照面。
韩云昌走后,楚氏和韩云菲来到。
闲话几句之后,楚氏道:“将军,妾听说前段时间梧丰表哥来了宣城,不知道他现在可好?可受了地动的影响?”
韩世良道:“你是说,郑梧丰?”
楚氏笑道:“将军是晓得的,梧丰表哥虽然饱读诗书,却最是淡泊名利,这些年四处游历居无定所,也是巧了,妾离京之前收到家书,家人提起了他也在宣城……”
韩世良是见过郑梧丰的,知道楚氏所言非虚。
郑梧丰原也是个风流才子,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就断了科举之心,更是不肯娶妻,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开始四处游历,仿佛闲云野鹤般行踪无定。
韩世良道:“也真是巧了,不如我叫人打探一下,看梧丰现在还在宣城吧。”
楚氏起身,盈盈福了一福:“多谢将军,若是能和表哥见上一面就最好不过,姨母很是担心他呢。”
韩云瑶默默听着,觉得有些疑惑,却不知楚氏好端端的提起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做什么。
突地一声响,打断了韩云瑶的思绪。
竟是吴氏连人带椅子倒在了地上。
韩云瑶急忙忙去扶,没有看见楚氏与韩云菲对视了一眼。
趁着大家都奔去了吴氏身边,韩云菲的嘴角挑起了那么一忽儿,然后双眼一闭一睁,换了担忧的神情也向着吴氏去了。
面如金纸的吴氏被扶到床上,韩世良一叠连声地叫人去请大夫。
韩云瑶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匆匆跟了去,目不转睛地看着吴氏,数着吴氏呼吸的节奏。
这是重生后的头一次,韩云瑶陷入如此慌乱不堪的境地。
她是真的怕了。
这一世,是她硬硬的抢回了吴氏的命,心中便总是带着隐忧,生怕吴氏哪一天会出什么意外。
她不想再早早的失去亲人。
诊断过后,大夫说道:“夫人是受了惊吓,一时心悸才致昏迷,喝几副安神的药也就好了。”
吩咐人跟着大夫去拿药,韩世良舒了口气,坐到床边握住吴氏的手,仔细地整理好吴氏的碎发。
楚氏立在一边,几乎咬破了嘴唇。
从他们来到这里见到韩世良之后,韩世良几乎没有好好看过她,她自认容貌不比吴氏差,反而还比吴氏柔媚几分,可为什么,那个男人的目光总是围着吴氏转?
用指甲掐住掌心,楚氏压下心中汹涌的酸意,走近韩世良,开口道:“将军,大夫说了夫人并无大碍,请将军放心,妾一定好好侍奉夫人……”
说着,楚氏拿了帕子擦眼,做出一副柔弱忧心的模样。
韩世良皱眉:“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把眼泪擦干净再过来。”
楚氏擦泪的手顿住,心中的酸意愈加压不住,仿佛就要磅礴而出。
韩云瑶看得暗暗摇头,楚氏实在是料错了,韩世良是个武将,性情最是爽直,自然看不惯楚氏这般的矫揉造作,像吴氏那样不爱撒娇的,反而被他所喜。
瞧着楚氏妆容有些发糊,韩云菲在一边道:“姨娘快去洗把脸再过来吧。”
楚氏不肯走,磨磨蹭蹭的还要往韩世良身边去。
正在这时,床上的吴氏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睛。
“如珍!”韩世良一喜,把吴氏扶了起来。
吴氏视线悠悠转了一周,迷茫道:“我是怎么了?”
韩世良仍然握着吴氏的手,道:“你突然晕过去了,是不是这段时日赶路太累了?都是我不好,让你这么辛苦……”
楚氏忽然插话道:“将军,大夫说夫人是受了惊吓才致昏迷,妾仔细的想了想,刚刚咱们都好好的在说话,这惊吓从何而来?还真是奇怪呢。”
楚氏这么一提,韩世良才想起大夫的话,好像是有些奇怪。
韩云瑶呼吸一紧,看了看楚氏,开口道:“姨娘这是在质问我娘么?我来告诉你好了,我却知道娘刚刚为什么晕倒。”
说着,韩云瑶去到吴氏身边,握住吴氏另一只手,温声道:“娘,不过是一只白日里跑出来作乱的老鼠,何至于就吓成这样?”
然后,韩云瑶又看韩世良,后怕地道:“父亲,看来这宅子平时没人住,老鼠可不少,刚刚我也是吓得不轻呢。”
韩云瑶说话的时候,一直紧紧抓着吴氏,甚至把吴氏的肌肤都抓得泛了白。
吴氏的面色变了几变,韩云瑶话落,她紧接着道:“将军,正是呢,那么大的老鼠从墙角的洞里钻出来,怎么你没有看到么?”
楚氏愕然:“什么老鼠啊?”
韩云菲更是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