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封子珞就是吸引人的一个，这时候又加上了一个伏地哀哀哭泣的女子，马上，周遭围满了人。
最开始，韩云瑶以为这是又来了个拂柳般的人物，但念头一转，她想，这周遭一定有封子珞的人，若这女子是有功夫的，根本近不了封子珞的身。
那么，这女子就真的是突发事件。
同情心生出来，韩云瑶道：“这位姑娘，擦擦眼泪起来吧。”
那女子视若罔闻，只是掉眼泪。
韩云菲重重斥道：“哭给谁看呢这是！还不起来，跟你的老爷家去！”
富豪老爷点头：“正是这个理，你要百两银子卖了自己，我答应给你三百两，这买卖得了便宜的是你，还不跟我走！”
女子在地上爬了爬，试图抓住封子珞的衣角，被阿泽隔开。
女子哭道：“我没有答应，求公子救命，我愿意跟着公子，端茶倒水，洒扫研磨，干什么都好，只求公子带我离开……”
富豪老爷“啧啧”道：“你是脑子有病吧，跟了我吃香喝辣，这些个活计统统不用干，这样吧，你入了门我就把家里的十二个小妾都处置掉，只宠着你一个……”
韩云瑶恶寒。
十二个小妾！
连韩云菲都厌恶地瞪了富豪老爷几眼。
不用多说，周遭的人都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这女子的确是卖身葬父，但不想把自己卖给这位妾室众多的老爷。
看着女子一门心思想抱住封子珞的举动，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年轻俊逸的公子，当然比妾室众多兼大腹便便的老爷更值得托付。
可是关键是，这公子没有说要买人啊！
围观的百姓越发兴趣盎然，想看看女子到底归属如何。
起先韩云瑶对这女子有几分同情，好声让她起来，等于是给了她一个暗示。
卖身葬父，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卖给男的呢？若这女子心思正，给哪个小姐做个丫鬟也是个选择啊。
不成想人家不肯搭茬。
其实，刚刚在来路上韩云瑶看见了这个女子，她跪在墙角，面前一张写了字的白布，的确是卖身的形容。
这女子跪着的地方，恰好能看见封子珞的所在。
也就是说，她早已观察好，拿封子珞做了目标，大概，这富豪老爷正正好做了由头。
既然递了话不被接受，韩云瑶便不吱声了，端看封子珞的反应。
谁知抬眸之后，两人视线对在一处。
韩云瑶声色不动，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封子珞面寒泛霜。
韩云瑶暗暗“咦”了一声，怎么好像是她欠了封子珞的钱？
韩云菲一跺脚：“怎地还想强买强卖不成，你这姑娘还要脸吧，赖着别人算怎么回事？就凭你，给子都公子洗脚都不配！”
阿泽警觉地四下看，靠近封子珞悄声道：“公子，可要打发了她？”
封子珞微一摇头，阿泽便朝着什么地方比了个手势。
伏在地上的女子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直盯盯看向封子珞，道：“小女子是卖身不假，但无缘无故，谁也不想落到这一步，我不怨自己命苦，只是如今赶巧了，老天爷让我遇到公子，我便拼着命舍了脸问一句，公子能不能带我走？”
只听那富豪老爷爆出几声怪叫，捶胸道：“我说呢，我只是拿银子要买人，怎么的就被扣了个恶霸的帽子，原来却是小娘子相中了别人了，这意思你早说呀，我又不是非得跟人抢你，你是生的不错，但也不算绝色，哪有什么大不了的……哎呀，真的是……”
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笑声。
富豪老爷腆着肚儿走了，嘴里嘟囔着：“我还是回家瞧我那十二个小妾去吧，今儿这事儿闹的，真是糟心。”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女子还是一心一意地盯着封子珞，双眼里的期盼就像簇簇的小火苗，压都压不住，“小女子读过书，学过琴棋书画，若非家境落败，绝不会沦落至此，若公子肯收留，我劈柴烧火做得，研磨烹茶也绝不含糊。”
罢了，既然人家是冲着封子珞来的，韩云瑶也不想再留下了，估计她开口要买人，也会落个和富豪老爷一样的结果。
韩云瑶正琢磨着要走，那边封子珞开了口：“韩姑娘怎么看？”
“……”韩云瑶被问得晃了神，这事与她相干么？
“这种不要脸的，子都公子快点撵了就是，还用多说么！”韩云菲嚷道。
封子珞口中的“韩姑娘”，被韩云菲大大方方地接纳了。
阿泽再也忍不住，开口道：“到底是谁不要脸呐。”
封子珞道：“瑶儿你……怎么看？”
轻轻淡淡的一句话，却比惊雷还震人耳膜，韩云瑶当即呆了。
这道雷不止劈了韩云瑶一个，连带着落雁雨燕在内的其他人，同样都惊得不轻。
地上的女子缓缓转眼，看向韩云瑶。
韩云瑶觉出了如芒在背的刺感。
她两世为人，却没有经验面对这个，干脆，扭了头就走。
却不想封子珞一把抓住她手腕。
韩云菲双目几乎喷火，要融化韩云瑶的那只手。
怎么就出来了一句“瑶儿”？
韩云菲心里明镜似的，封子珞从未正眼看她，是她豁出去脸皮，硬硬把“韩姑娘”三个字按到了自己头上，谁知道封子珞不动声色，这一声“瑶儿”比当场扇了她耳光还让人脸疼。
再待不下去，韩云菲拽起裙角，像有什么东西追着似的跑了。
这一幕把围观的人看得一头雾水。
阿泽沉了脸，手中剑鞘一闪，吓退了观众。
韩云瑶沉声道：“放手。”
封子珞不放，语气还是轻轻淡淡的，重复道：“你怎么看？”
韩云瑶渐渐生恼，咬牙道：“什么叫我怎么看？今日这事儿和我有关系么？人还在那跪着，你要收不收，那是你的事。”
仿佛一场对峙，封子路看着韩云瑶，韩云瑶瞪着封子珞。
偏偏这时候，地上的女子出了声：“这位姑娘，你莫要误会，我不过一条贱命，如何入得了公子的眼，是我糊涂了，办了傻事。”
说着，女子慢慢爬起，大概是因为跪的久了，站在原地缓了缓才瘸着腿挪开了脚。
“你当真这么不在乎？”封子珞稳稳地抓着韩云瑶，仿佛那女子是空气，连眼角余光都不肯扫一下。
女子蹒跚着走了几步，忽地转身，朝着封子珞身侧去了。
封子珞站在一棵树下。
刹那间，韩云瑶了然，这女子是要撞树自尽。
心念电转之间，动不了的韩云瑶什么都来不及做，只得眼睁睁看着。
一声闷响传来，果真是撞了树。
女子软软倒地，额头上鲜血流出。
封子珞纹丝未动。
这样一头撞上去就能死？韩云瑶只觉得荒唐，但人命关天，挣扎道：“还不放手！你是想看着她死么？”
手指极慢极慢地张开，封子珞松开了韩云瑶的手，低低道：“阿泽，人死了么？”
一直冷眼旁观地看女子撞树的阿泽回道：“有气儿。”
封子珞道：“把人带走。”
说罢，封子珞转身而去。
韩云瑶愕然，只听见旁边有偷看的人在议论，说那女子心性大，倒也是如了意，被那俊公子收了。
这般收场，实在是让人无语。
韩云瑶叹道：“雨燕，我们走吧。”
雨燕咬了咬唇，说道：“奴婢瞧得明白，子都公子这是被讹上了，手腕粗的一棵树就能撞死人，这不是成心的么？更何况那女子是慢悠悠撞上去的，根本没有使力。”
雨燕是夸张了，那棵树不够粗壮是真，可也是要比手腕子粗上一些的。
韩云瑶道：“你没看见她满头血么？”
雨燕睁大眼：“树皮多粗糙呢，脸皮哪能蹭得过树皮！”
韩云瑶忍不住笑出声。
雨燕认真瞅了瞅韩云瑶，小心翼翼问道：“姑娘真的没什么其他的感觉？”
“我又不曾拿树皮蹭脸，能有什么感觉？”韩云瑶不解，带着笑意问道。
雨燕却不出声了。
韩云瑶觉得奇怪，追问道：“说啊，为什么这么问我？”
雨燕摇头：“奴婢看出来了，姑娘确实没什么感觉。”
韩云瑶点头：“整件事都和我没关系，我当然没感觉，咱还是快些找辆马车要紧。”
她们来时的马车一定是随着韩云菲走了，这里离将军府还有一段距离，走回去太花费时间。
雨燕应了，心里却忍不住想，若不是得罪了子都公子，何必自己找马车呢。
她家姑娘也不算小了，某些事情怎么就不开窍呢？
这边雨燕在困惑，那边阿泽也在怀疑。
看他家公子的反应，事情的走向很不对。
好像，是跟原先预计的恰恰相反。
回到将军府，韩云菲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
楚氏纳闷不已：“不是出去玩吗，怎么带了一肚子气回来了？”
“何止一肚子气，我简直是要气死了！”韩云菲满屋子踱步，焦躁得不行，“姨娘，你猜我今儿听到了什么？珞子都他，他居然叫那个贱丫头‘瑶儿’！”
“他们到这个地步了？”楚氏震惊地捂住嘴。
这话越发刺激了韩云菲，她只觉得胸口火辣辣的难受，好像一口老血憋在那里，不吐不快。
“菲儿，”楚氏冷静下来，沉吟道：“要不算了吧，世上好男儿多得是，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我不要！”韩云菲尖叫：“这世上谁能比得过珞子都？”
楚氏认真想了想，颓然道：“这倒是，便是三皇子，也比封子珞差那么一点。”
“三皇子给我我也不稀罕。”韩云菲哼道。
楚氏心思转动，却不敢再说什么。
她心里明白，以韩云菲的身份，就是真的跟皇子有了什么，也不可能得到分位。
说到底，都是吴氏母女占了好位置。
楚氏攥了攥帕子，想起自己手中握着的宝贝。
该以什么样的时机，把它拿出来给将军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