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的年轻人忙将这些人拉开。
学文稳了稳情绪,他知道此刻的自己肩负着大责任,他得搞清楚小陈是怎么个死法,才能确定这事该怎么办。
他站在门口问:“人呢?在哪里?”
一人指着工棚下用水泥袋子遮住的一个东西,说,“在那里!”
学文走过去,轻轻将袋子揭开,一张脸色发黄带着青色的脸,眼睛兀自睁着,仿佛死也不瞑目。
他看了看周围,见不像是塌方砸死的,十口砖窑也好好的,并没有坍塌的迹象,叫过一个老成的工人问:“人是怎么死的?你知道么?”
工人说:“我也不知道啊,听人说早上刚一进门,走了没几步就倒在了地上,小陈几天没来上班了,有人刚说他连着打了几晚上麻将,昨晚上又喝了酒。早上来的时候心肌梗塞,猝死的。”
学文淡淡的哦了一声,“只要不是安全事故就好!”
他刚回过身,有人跟他说:“救护车已经来过了,见人死了又走了,陈家的人打了电话,过一会民警和法医就会过来。”
话声一落,厂门外面就响起了警报声。
很快下来一个白色的车,后面跟着两警车,下来七八个人。
三个法医将尸体推上了车,民警拿着笔记本,问:“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我!”学文站上前去。
“你是这砖厂的经理?”
“对!”
“他就是我们的老板,魏学文!”有人在旁插话。
“跟我们走吧!”
学文伸出了手,他本以为民警会拿出手铐,结果民警淡淡的说:“事情还没调查清楚,等法医的报告下来在说,和我们先回局子。”
民警一人一边,将他塞进警车中间。一旁一个警察,似乎是防止他跳车自杀。
这一天从早上到傍晚,学文录了叁分口供,直到傍晚时,南关村的陈敏仁才和自己的父亲走了进来。
陈敏仁对他说:“回去吧,学文,没你的事呢,不过你得做好掏钱的准备。那一家子人现在都在砖厂的门口,把人装在棺材里,堵着门不让车进出。”
学文苦笑道:“唉,调查报告出来了吗?”
陈敏仁说:“出来了,事情就是那厮劳累过度猝死,七十多个小时不睡觉,还喝酒上班,不出事就怪了,但人是在你厂子里出的事,就算走正规程序,这笔钱你少不了。这样,你陈爸我这几年小有点积蓄,如果你实在掏不出来,我帮你先垫个十万都没问题。问题是现在不能让这些人闹到上面去。”
陈敏仁接着说:“一旦走起程序,你得厂子就得整改,一整改每天都是损失,而且能不能解封,实在要看上面的意思。依我的经验,就是直接私自赔偿了事,至于钱的事,我去帮你交涉,尽量将价钱压下来。毕竟,他们的儿子也有大责任。”
学文感激的握住陈村长的手,眼里热泪盈眶:“陈叔,谢谢的字我就不说了,一切你做主,我妻子还在医院,我先回医院,至于钱的事,我先想办法,实在不行您在垫。”
魏新民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似乎想说几句话,又觉的帮不上忙,见学文急着要走,终于说:“学文……事情出了……咱们就担着,你也别太操心,后面还有你兄弟和我呢,咱们终归是一家子。”
学文感激的点了点头,轻轻抱了抱父亲。他怕自己的眼泪流出来,低了头,头也不回的去呢。
陈敏仁看着学文骑车远去的背影,叹息了一声,说:“唉……这可真是个麻烦事!”
学文踉踉跄跄回到医院产房的时候已是九点多,她见青霜的床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问同房的孕妇:“我媳妇呢?”声音问出来的时候,他只觉的自己嗓子斯嘎,听都听不清。
孕妇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说:“人家的媳妇临盆的时候男人都在旁边守着,你倒好,放着那么漂亮的媳妇不看,自己出去逍遥,真可悲!”
跟前一个陪房的男人估计看他可怜,说:“你媳妇正在产房了,快去看看吧,进去一小时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学文踉踉跄跄奔出去,见产房的门兀自关着,他心里如乱麻一般,不时踮脚隔着玻璃往里面瞧。
过了好一会,穿白大褂的医生才出来,问了句:“你叫魏学文?”
学文赶紧点了点头,医生说:“还好,母子平安,是一对龙凤胎。”
学文身子一软,靠墙就倒在了地上。
医生看了看他样子,说:“你媳妇还在里面呢,去推出来吧,孕妇刚生产过,身子虚,你多熬点汤,别到处乱跑。把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担当起来。”
显然,刚才没找到监护人的医生对他也很有意见。
学文赶紧点了点头,爬起身,去看产房里的青霜。
青霜正合着眼,听见脚步声,睁眼看时,见是自己的丈夫,眼睛一红,眼角的泪水就流了下来。人生中第一次生孩子,这过去的几小时她是怎么煎熬过去的,学文不用问,看她的泪水就知道。
他歉疚的轻抚着妻子,将衣服收拾好,青霜头侧着,看着旁边的婴儿车。
一个不大的篮子里,两个小小的生命依偎在一起,身材被严严实实的遮盖起来,只漏出一张满布皱纹,眼睛紧闭的小脸来,婴儿的一张小脸看起来比较光滑,另外一张则有点皲裂。从脸上就能分辨出男女。
青霜虚弱的说:“孩子……看看孩子的手环,你记下上面数字……”
学文双手颤抖着拨开他两的小手,动作很轻,很缓,好像生怕弄疼他。
青霜声音依然很小:“推我出去吧,等会还有孕妇……要进来……”
他感慨的将妻子推进了孕妇房,将婴儿车放在旁边。
身旁一个有经验的男人说:“去给孩子熬点小米粥,粥里米一定要碎,刚出生的孩子不能吃奶,得把食道冲开。”
学文感激的点了点头,眼神示意谢谢他。一转头却为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