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文的婚礼很冷清，只有不到十个人左右，大多都是上下南关的旧时朋友，志武很早就上了楼，见到学文穿着黑色的新西装，低声叫了声：“哥！”
学文微笑，“以后你不用叫我哥呢，我叫你名字，你也叫我名字，省的别人误会。”志武感到一阵心酸，见这个不到一百平的房子里只有稀稀落落两桌打麻将的，其中一半是学文的朋友，还有村里几个长辈，陈敏仁王先觉都来了，站在门口招呼人，里面两个叫来的老女人在厨房弄着十几碟子菜。
志武从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婚礼，没有女方的亲朋，也么有女方的闺蜜，伴郎伴娘都没有，只有新郎新娘穿一身新衣服，青霜头上插着一朵不知名的花，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
快到中午时，陈敏仁将麻将摊子收了，催促年轻人去外面放几串鞭炮，然后吩咐老婆子摆菜上酒。
几个年轻人见新娘长的很美，便起哄要闹新娘，吓的青霜一阵尖叫，转身就躲进了厕所，学文笑着拦在外面。
众人正不不依不休的要闹，门外突然鱼贯进来了一票年轻人。
学文本来布满笑容的脸色立刻阴暗了下去，这其中很多人他都认识，带头的是李善积的侄子李军军，也是渭河砂石厂的负责人，里面还有曾经给他放贷的沙二哥。自己沙子的下游经销商，拖拉机司机。
李军军一进来就板着脸，问：“吕姑娘在不？我大伯让我帮着带一句话给她。”
“干嘛？”学文挺着腰站上去，他们夫妻曾经隐隐担心过，就是怕这些人找上门才刻意不敢去酒店大操大办。没想到躲来躲去，最终还是躲不过。
李军军阴暗的一笑，“我伯父让我来劝劝她，希望她嫁的是个良人，而不是一屁股欠债的穷瘪三。”
学文还没上去，身后村里的年轻人已经躁动起来，吵嚷着要动手。学文拦住了他们。他知道在这些人面前，自己这么点人，根本讨不到任何便宜，何况现在早已过了动手打架的年代。
洗手间突然被打开。一向柔弱的吕青霜突然站了出来，指着李军军说：“你回去告诉那个老不死，我爱嫁谁就嫁谁，他还管不到我。”
李军军又是一笑：“伯父就知道是这样，以前我叫你声嫂子，今天我再好好劝劝你，别闹了，闹够了就回去，你是什么样的人，咱们都很清楚，何必为了这么一棵快干枯的树苗，而放弃一大片绿油油的森林呢？”
学文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有点血红，今天是他的大婚之日，他极力的在忍让，就是不想喜事生点变故。
吕青霜脸色也变的通红，显然，众目睽睽之下，这人公然揭发她的隐私，让这个一向柔弱的姑娘变的刚硬：“你回去告诉那个老不死，咱们要安好就都安好，真要鱼死网破，他屁股也不干净，还有，这个月再不把货款打过来，我直接去纪委告他。”
李军军阴恻恻的笑了笑，“哎呦，还威胁上了，我好怕怕呀，你瞧这是个什么东西？”他从手里掏出几张照片，一拧开，全是一个女人的裸照。
吕青霜一看之下，身子突然开始全身颤抖，头一侧就晕倒了过去。
学文脸色血红，银牙紧咬，一脚就踹上了李军军肚子，李军军不防备，一下子被踹到在楼梯上。身后几人一下子冲了过来。学文转身进厨房拿起把菜刀，横在楼道门口，大喝道：“谁特娘敢过来？”
混混们一下子被吓住，李军军站起来，拍去身上的泥土，冷笑说：“算了，今天的事就算兄弟我的不对，不过我劝你一句：这女人不能娶，娶了肯定倒大霉，我来闹你婚礼，就是不想让你陷进去而已，天下女人这么多，何必在她一个人身上纠结呢？”
“滚！都他娘给我滚！”学文青筋暴露，血红着脸怒吼。
李军军又笑了笑，带着混混们退了出去，却将照片散落在地上。
事情闹成这样，宾客们也不好意思再呆，都讪讪的告辞。陈敏仁在走时拍了拍学文肩膀，说：“看开一点，孩子，实在不行陈爸再给你介绍一门好亲事，这女子真不是咱们能消受的。”
屋子里只剩下志武一个人扶着青霜。
青霜已经醒了过来，她不哭也不闹，散乱的长发零落在新衣上，那朵插在鬓角的花瓣散在身上。
志武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只叫了声：“嫂子……”便再也说不下去。
三个人沉默着，学文背着身，不看他两人。
过了很久，吕青霜仿佛下定了决心，站了起来，将新衣脱下，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柜子上。
她拉了拉学文的手，说：“我走了，你好好保重，以后我不在呢，照顾好自己。”
说完头一低，转身走了出去。
学文突然一把拉住了她：“别走，谁让你走的！”
青霜突然崩溃，哭了出来，“都成这样呢，这婚还能结下去吗？”
学文扔下菜刀，突然一把抱住她，“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妻子。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谁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赶走。”
他默默的将她眼角的眼泪擦去，将她衣服整理好，散乱的头发抿在耳后，见志武还站在房里，说：“这不还有我兄弟在场么？他就是我们的证婚人，我魏学文这一辈子，只娶你一个人。你若死了，我就跟着去，绝不独活。”
青霜放声大哭起来。
学文将那些照片扫了起来，用打火机点燃扔在了垃圾桶里，将房子里重新收拾干净，点燃三根蜡烛，给他妻子重新穿好衣服，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笑着说：“别哭了，在哭妆真就花了，我们魏家不会娶丑媳妇过门的。”
志武就这样，见证了人生中第一次只有三个人的婚礼。